胜利爸说:‘吃亏是福,不计较不就行了,不行我就走远点,离开那个是非之地’。胜利没说话,云书就埋怨他:‘关键的时候,你哑巴了?,一个屁也放不出来’。
胜利就把路上遇到的事,讲了一遍,胜利爸说:‘云书你爸说的是对的,要一忍二躲,出门在外,不了解情况,強龙压不住地头蛇呢!,你就是不下车,看他怎么办,除非他把车烧了,谅他也不敢’。
云书说:‘那也难说,不过,那黄三是手下败将,后边那个光头蛮子,看来也没有习过武,我和胜利打他问题不大,我爸说,叫你再教几招,定能无敌于天下’。
胜利爸说:‘尽会吹,说大话,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呢!,任何时候,都不能轻视对手,打斗时,不要一下子,就使尽浑身解数,逐步试探着打,不断变换打法,逐步加大力量,千万不要试图,一棍子把人打倒,你爸那个打法是对的,第一下不要硬抗,把他扁担打到一边,就行了,他冲到了跟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马上侧击,如果远了,没有侧击到,随后来个反手的侧击…’。
说着话,一大碗饭,大片大片的腊肉,吃得精光,胜利爸笑着说:‘别把肚子吃坏了!’。云书说:‘我们那里,三十五斤粮食,就是付食差点,油水少了,一个月只有一斤肉,半斤油。胜利妈说:‘我们这里,居民减到二十斤,还有什么肉啊!,看来还是你们比我们强’。
胜利爸说:‘我那些猪,一个月要杀两头,现在卖七八块一斤,一头猪要买千多块,半夜就杀,天一亮就驮到城里去,云书妈就在家里卖’。
胜利就介绍在汉口的情况,他说:‘我们一个星期拉一次板车,星期六晚上拉,星期天上午睡懒觉,拉一次每人可分四块钱,一个月的伙食费和零用钱都有了,每星期还要看一次戏,看一场电影,看戏也不用买票,是云书弄的赠票,家里学生多,很热闹,爷爷奶奶都很高兴,大姑喜欢云书,就是有点偏心,还给他买了一辆单车’。
云书忙解释:‘那是我带学生,大姑奖给我的,哪是偏心哟!’。
吃完了饭,大嫂花靖芳去收拾冼碗,全家人就坐到院坝里摆龙门阵,胜利妈说:‘云书,你把我家胜利骗走了,又到武汉去骗,你还是个学生,怎么就当老师了?’。
云书说:‘我带的学生就是紫云,她上学晚,解放了好几年,二姑才把她找回来,在农村没有上过学,一直打猪草、带弟弟,到武汉来后、年纪大了,她不好意思和小几岁的同学一块读书,就跳了两级,所以学习跟不上,那是当着大姑,拜我为师,让我帮她补习,大姑许的愿,补上来了,就奖辆自行车,现在她的成绩,从后面跑到了中间,成效显著,大姑就给我买了单车,也不是我一个人在骑,还不是大家骑呀!’。
在院子里说家常,摆龙门阵,有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半夜,胜利妈就去叫睡觉,云书特别向胜利妈声明:‘伯妈,胜利回来了,我算完璧归赵,胜利,你就守着你妈吧!,以后不要跟我走了’。
胜利说:‘我妈看见我就放心了,我还想动员我们全家,都回武汉呢!,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他问爸妈:‘你们到底去不去呀?,爷爷奶奶都盼你们去呢!’。胜利爸说:‘我真舍不得,我的那些牲口呢!,睡吧!睡吧!’。
回家后的第二天,天亮了,大家都早早地起来,云书见胜利还在打鼾,就踢了他一脚,胜利还没有睡够,他小声说:‘我再睡一会儿’。云书一边穿着衣服,他一边说:‘我要进城去接他们,你不去就留下来照看牲口吧!’。
胜利这才想起,铃铃他们还在城里,就马上起来穿衣,他埋怨云书说:‘怎么不早点叫呢?’。云书说:‘你要睡多长时间,自己不知道?’。胜利说:‘你就会哄我,你说,人睡着了,正打着呼噜,他怎么知道该起床了呢?’。
云书说:‘你问你妈去,人心里有事儿,能睡着吗?,就是睡着了,也睡不了多大一会儿,就提前醒了,我呀!,高明就高明在这个地方,昨晚想着要睡多大会儿,到时准就醒了’。
胜利穿好衣服,就先跑下楼,还说:‘我就知道你会吹,一天哄着我’。云书在后面说:‘你不信?,你就去问你妈,不问是王八蛋’。
吃完早饭,究竟谁去接他们?,又谦让了一番,家里有干不完的活,只有江抗留下,胜利妈执意留下来,她要让花靖芳回去看望父母,让她休息休息。
马车已经拿掉了车厢,前面车把式的坐位还有,车上放了几个蒲团,花靖芳帶了一个背篼,里面装着粮食和腊肉,用一个围腰布盖着,那是回娘家带的东西。
在路上,云书问伯伯:‘这路是什么时候修的呀?,我们走时,路才通到陈家沟呢!’。胜利爸说:‘你们走后,农场的人没有事儿,就叫他们修,山下是陈家沟修的,哦,春天调走我们山上好多粮食和牲口,也要为我们山上办点事,其实也简单,没有石头,只是把土平了平,加宽了一点’。
云书说:‘还留了三匹马?’。胜利爸说:‘哪有三匹哟,两匹,还有头骡子,骡子是藏在围墙那边,才保了下来,可惜我那群羊喽!,赶走我十多只羊,就保留了几只’。他叹了口气,‘哎!还有牛,驴,我要他们留下种子,现在只有两头母牛,两头母驴,春天都配上种,明天又是一大群了’。
胜利说:‘哪个叫他们死撑硬胀嘛!,把粮食都糟蹋了,今年不知道怎么样?,不会再来拉我们的牛马了吧!’。胜利爸说:‘这也难说,今年的春荒,陈家沟能挺过来,在县里还算好的了,玉琳当乡长,采取的措施是对的,去年冬天就开始分人吃饭,大人,小孩,男的女的,不能都吃一样多,另外从山上调粮食,一家一家地收,弄了万多斤粮食下去,我们支援了两千多斤,还不算拉走牲口,牲口老一点儿的都拉走了,只给我们留了种子,今年有点儿旱,怕要紧张点,收不到正常年景的粮食,看他们想什么办法?’。
胜利挨着嫂子花靖芳坐着,胜利问:‘玉琳姐呢?’。花靖芳说:‘回去了,是卫生局副局长,前些时候听说,又到医院当院长去了’。
胜利爸说:‘粮食虽是我们自己种出来的,灾荒年景,人家知道了,就很难保住,那边围墙的地,也不能说,猪是养在那边的,人家知道了,两天就要偷得精光’。
胜利说:‘家里粮食那么多,我看到处都是,要不要藏点儿?’。胜利爸回过头来,看了看云书,花靖芳也回过头来看云书,看来想听听云书的看法。
云书不加思索地说:‘如果家里粮食少了,人家就要怀疑,你把粮食藏起来了,就要滿山去找,也许围墙那地,就要被发现,猪也暴露了,我看,还要赶几头猪过来,在这边养,人家才不怀疑’。
胜利爸高兴了,他说:‘云书,你有进步,长大了,现在听说城里,居民的粮食都减了,说明形势严峻,所以上个月麦子全卖了,存了粮票和钱,还没有换成大米’。
云书问:‘有多少斤呀?’。胜利爸说:‘有五千多斤呢!,刚够吃,你看庙上妙常她们三个,现在到哪里去化得着缘呢?,菜她们自己种,粮食我们得补助她;花靖芳她们家,四口人还不到一百斤,要补助,陈秀川家,黄家,龙生家都要补助,玉琳他们家,虽是干部,那娃娃能吃,也要补助点,还有农场,他们收的粮食,要交县里,他们只吃定量供应的口粮,那哪够呢!,还不是要补助他们点,三补两补,剩下的只够自己吃了’。
云书说:‘紫云她养父母那里,大概是安徽吧!,也可能是湖北,春天青黄不接,养父带着她两个弟弟就来了,到武汉,大姑给他治好了病,走时还给了十斤粮票,那两个伢抱着紫云的腿,就是不走,哭着喊着,不再吃那糠菜饭,最后是爷爷说话,他对二姑说:‘人家把妳家的姑娘养那么大,妳也要帮帮他们’,二姑就把那两个小孩留下了’。胜利爸说:‘看来今年的日子不好过,看明年怎么样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