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靖芳说:‘过去不同班,没有说过话,上了高中,也沒有来往,跟不认识一样,通过这几天的接触…’。她停了一会,才小声说:‘我觉得你这个人,特别善良,很富有同情心’。
江抗笑着说:‘妳现在才发现呀!,好不好,还要看结果,有了好的结果才能说好!’。花靖芳说:‘两回事,主要看你尽心尽力没有’。江抗说:‘我觉得吧!,妳…’。花靖芳紧追着问,‘你觉得我什么?’。
江抗笑道:‘妳们背上历史的包袱,胆小!脆弱!…’。花靖芳用胳膊怼了江抗一下,她说:‘你遇到这种情况试试,…’。楼下赵婶在喊江抗:‘江抗你们写完没有嘛!’。
江抗就要骑马回去,赵婶又买了一些豆腐叫他带上,江抗对花靖芳说:‘妳就不用去了,下午去,就要住在那里,我把情况给姐说说就行了’。
花靖芳说:‘我想还是去,把情况给姐说说,就住那里,行吧!’。既然花靖芳提出来了,江抗也不好反驳她,就答应带她去。
他们两人走人少的河街,出了城再骑上马。两人走了,王老师笑道:‘怪不得说我封建呢,才几天,人家就成双成对的了’。
黄校长说:‘我问过了,没有的事儿,江抗老实呢!’。王秀川说:‘我看你才老实,两个人一块走几十里,孤男寡女的’。王老师说:‘问问施婶吧!’。
王老师走到门口,问坐在右边板凳上的施婶,她说:‘江抗是不是和你家姑娘…’。王老师还未说完,施婶儿就说:‘哪个说的哟,他们是同学,我还是今天才见到何江抗的,今年他们毕业了,要去专区考大学,我那姑娘坐不得车,闻不得汽油味,闻到就要吐;就和江抗搭伴、走到专区去考学,怎么走了一天,我那姑娘又反悔了,你想,家里这个情况,这半年,她哪有心思翻书呢?,考也是白考,所以不考了,就往回走;这何江抗也厚道,不放心她一个人回来,这不,两个人又回来了’。
王老师问:‘你家姑娘放了人家没有嘛?’。王老师也是随便问问,这问者无心,谁知、却勾起了施婶的伤心事,她摇了摇头,眼泪就夺眶而出,她用手擦着,再也说不出话来;等了一会儿,缓过神儿来,她一边抽泣,一边擦泪,只听到她断断续续地说:‘前些时,是有人来提亲的,你想,现在都新社会了,不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自主呢!,我们做不了姑娘的主,就推辞了’。他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
王老师说:‘不同意就算了吧,好的多的很,慢慢选吧,你看,何江抗就很不错嘛,人厚道,心疼父母呢,说父母慢慢老了,兄弟些都要远走高飞,谁来服侍父母呢?,他就不去考大学了’。
施婶说:‘王老师,妳尽说笑话,哪高攀得上哟!你看我们这样子,哪能去拖累别人嘛!’。
黄校长和陈秀川家两口子走后,赵婶儿就对施婶说:‘看来你家姑娘还没有放人家啰!,二十岁了吧?姑娘高高大大的,长得好,可要好好选选,将就不得;施主任的病呢,我看没有多大问题,到大地方去好好查查,吃对了药,很快就好,我过去喘得利害,上楼都要在中间歇一会,现在还不是好了!’。
施婶自从男人得了病以后,这一家的担子,都甩给了她,一个从不管家事的人,突然承受这么重的担子,已经压得直不起腰,自然十分盼望能把病治好。
自从得到了赵婶的承诺,答应借钱,花靖芳天天下来,守在赵婶这里,等待江抗外婆的回信,如果事情顺利,家境就有转机,等了几天,沒见回信,心里非常着急,真是度日如年呀!。
过了个多星期,江抗的外婆回信来了,花靖芳不敢打开,就交给了赵婶,赵婶没有接,她说:‘拆开吧!,没事,江抗跟我儿子一样!’。
花靖芳拆开信,可能是紧张激动,赵婶看她出气不匀,手还有些颤抖。
花靖芳看了信说:‘信很简短,说、好的医院就在家附近,是军医大学附属医院,家里的房间腾好了,叫你们不要带东西’;赵婶问:‘妳们准备什么什间走哇?,谁去呀?’。
施婶说:‘马上就走,也许早一天就保住了命,晚一天就没有命了!是靖芳跟着去!’;花靖芳说:‘江抗还不知道呢!’。赵婶说:‘他来我告诉他就行了,看病要紧,我去给妳拿钱,出门在外,妳也不要舍不得花,我有钱!’。
花靖芳拿到钱走了,她要去买明天的汽车票,赵婶对施婶说:‘妳们都不用帶东西,我就少带点吧!,千里不捎针呢!’。施婶看着赵婶问:‘怎么妳给她家带东西?’。她不理解,怎么赵婶会给她家带东西呢?。
赵婶看出了她的心思,就说:‘妳看、她家孙女黄玉琳,从重庆来了,就在我这里读书,十多年呢!她的几个外孙、江抗、胜利在城里读书,也是在这里,我们老赵做生意,到重庆没有少麻烦她家,这里没什么东西好带,就帶五斤红苕粉,三十多个皮蛋’。她说完,就去办货去了。
吃晚饭时,花靖芳帶着两个弟弟来了,她对赵婶说:‘票办好了,我们就一个包。几件衣服’。赵婶说:‘妳们都不带东西了,就我一纸箱,妳们的钱要分开放,一人放一半…’。她说起来没完,什么都管。
花靖芳就问赵婶,:‘要下要开个证明?’。赵婶说:‘啥证明,你又不是盲流,他要问,你就把玉琳抬出来,是她的亲戚,男人是县长,爷爷奶奶在重庆,去看病的’。
八月上旬,花靖芳带着借来的两百块钱,陪父亲施主任到重庆去看病,找到了军医大学附属医院,看病的是一个老教授,他很有经验,他看着病,还不停地对他带着的两个徒弟说:‘这是典型的哮喘,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发展成了肺气肿,从支气管的病变,扩展到了支气管末端的病变,先去透視,看看心肺,还要化验痰,化验血’。
看病时,教授嘱咐,以后一定戒烟酒,辛辣也要少吃,注意营养,冬天穿厚实一点,一定不要感冒,思想要放松,不要为家里的那些鸡毛蒜皮的事烦恼,没有事了,躺在床上,吸气时鼓肚子,呼气时,用手挤肚子,你能做到这些,病就好了一半,我给你开一个疗程的药,打针吃药,做完了、病又好了一半,正常情况,一个疗程下来,病情会大大缓解,治疗三个月,应该可以根除。
听了敎授的话,花靖芳和她爸、都倍受鼓舞,等拿了药,花靖芳不免心中愁悴,花了快十块钱;十块钱,一个人够吃两个月了;老爸看透了女儿的心思,他说:‘不贵,三个月,只不过四个疗程,才四十块钱,这个盘尼西林我知道,抗战快胜利了,才有这个,药效神奇,那时从印度那边过来,和黄金等价’。
花靖芳说:‘来一趟重庆不容易,干脆把几个疗程的药都拿了,这些药可能靖南还没有呢!’。父女俩算了一下,这次来重庆看病的花费,总共还不到一百,就买了药回靖南了。
盘尼西林、是外文的译音,现在叫青霉素,是抗战快结束时才有的新药,药效神奇,起初是与黄金等价,现在便宜了也要块把钱一小瓶;施主任在重庆打了两针青霉素,自己感觉病况大为好转,证实了神奇的传言,治病的信心更足了,回到靖南,完全按医生的嘱咐,戒了烟,病就日漸好了。
到了十月,何青山种完了麦子,他常常在围墙的地里,看着那块地发呆,有时甚至忘了吃饭,江抗早就发觉了,有点儿不正常呢!;送走了学生,在回来的的路上,顺便收回牲口,他和花靖芳、还绕到地里,去叫老爸回来,该吃饭了。
在回家的路上,江抗怯生生地问:‘爸!你最近怎么了?’。江抗爸叹了口气,他心情沉重地说:‘我在看那块地呢,人家产量都上去了,我们这块地,产量怎么上不去呢?’。
江抗说:‘说是说,你不要当真’。何青山没有马上回复儿子的话,走了一段路,才说起征粮的事儿,他说:‘你说我们丰收了,那公粮呢!,你交多少?,余粮呢,你卖多少?’。江抗说:‘你就是认真,只当是大家在一块吹牛,吹完就完了’。
江抗爸说:‘吹完了就完了?,我想没有完!’。江抗说:‘你只当是听笑话,不要认真嘛!’。听了儿子的话,江抗爸问花靖芳,‘你看呢!’。花靖芳说:‘叔,我不懂!’。江抗爸说:‘很快,等明年春天,你就懂了’。江抗笑了,他说:‘爸,我总觉得,你有点儿不正常,经常在地里发呆,有什么心事嘛?’。
江抗爸又叹了一口气,他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江抗就催促他爸说:‘那你就说来我们听听’。江抗爸说:‘现在不是吃大食堂吗?’。江抗说:‘我们山上办不起来,住得太分散了’。
江抗爸说:‘我们山上为什么办不起来?因为隔得远,最远的有二十几里地,一天就算两顿饭,两个来回,就是几十里路,为吃这两顿饭,时间都耗在路上了,怎么做活路?,另外,你不能打回去吃,冬天冷,回去、饭菜都凉了,只吃过几回煮的红薯,人家就不来了’。
他接着说:‘另外,粮食也没法集中,哪有粮仓啊!,陈家沟就不一样了,粮食集中,食堂办起来,猪也进了养猪场,隔三岔五地打牙祭,大家吃得满嘴流油,放开了吃,一个个吃得饱饱的,本来平时在家,都吃个欠欠食,八分饱,现在吃饭不要钱,吃的不是自家的,一个个死撑硬胀,本来半斤就够了,现在要吃一斤,粮食吃完了怎么办?’。
江抗说:‘咋办?,吃完再说,从外边调呗!’。江抗他爸,一脸的严肃,他说:‘调?,从哪里调?,如果调不进来,是要饿饭的,我算了一下,陈家沟往年,粮食不够吃,需要返销一点,照现在的吃法,有一个月的缺口,不要说一个月,十天也不行,乡里是这样,县里是这样,省里也是这样,不知到了春天,青黄不接,怎么办?,现在头脑发热,都是笑呵呵的,把粮食都浪费了,过了年,剩的猪就没有几只了,粮食也不多了,就要紧张起来,那时就晚了’。
江抗问:‘那咋办?’,‘怎么办?’,江抗爸说:‘先想想自家的事儿吧!,我们卖面粉的粮票,赶紧买了大米,就怕到时有粮票,也买不到粮食’。江抗说:‘那我明天就办’。江抗爸说:‘你的课,由花老师代,到陈家沟问问你姐,看公社还有多少粮食?’。
第二天,江抗就带着粮票、进城去买大米,在陈家沟见到了姐,黄玉淋还当是来问花靖芳的事,她说:‘不要紧,慢慢来’。江抗问:‘姐!你们公社还剩多少粮食呀?’。玉琳说:‘都在各个队的粮仓里,哪知道还有多少呢?’。江抗说:‘我爸算了一下,照这样的吃法,你们的粮食,怕吃不到收小季呢!’。
玉琳说:‘这个我知道,往年也要吃点返销,今年说是大丰收,但粮食还是和去年差不多,办了大食堂,吃得多了一点,是有缺口,到时再吃点儿返销粮’。
江抗笑着说:‘如果拿不到返销粮怎么办?,不要到时饿了肚子,我到城里买米,把粮票全换大米,我走了’。江抗说完、就赶着驮了劈柴的马和骡子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