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来的路上,江抗安慰花靖芳:‘有这点钱,也够生活两三个月了,那也不是长远之计,做点小生意吧!’。花靖芳冷冷地说:‘做生意?要是能做,早就做起来了’。江抗说:‘妳叫我说妳什么好?,说重了,又怕妳接受不了’。他接着说:‘妳们家里要放下小姐太太的架子’。
花靖芳撅着嘴说:‘你说怎么放下?’。江抗看她不高兴,他说:‘你看我爸我妈,那是十足的农夫村妇,你能看出我爸、还是个大学生吗?,我妈也是专科,家里也是很殷实的’。
花靖芳说:‘天理良心,现在成了这样子,还有什么架子哟?’。
江抗说:‘做点小生意吧!,别人知道妳经济上有困难,就会同情妳,弱者嘛!,这样也好向上反映,生活费少了’,妳看我爸,有时还到猪市、牛市去捡牲口拉的屎,一看就是一个地道的农民,哪有什么架子呢!,妳妈可以卖点,花生瓜子,火柴香烟嘛!,一天总能赚两三角钱,一个人的生活就解决了。
花靖芳说:‘你说得容易,让不让你做、也是一个问题,摊子摆哪里?’。江抗说:‘现在是脸面和肚子的矛盾,要想吃饱,就要抹下脸来,放下小姐太太的架子’。花靖芳不高兴了,她说:‘你尽胡说,谁有架子呀?’。
江抗说:‘妳不要嘴硬,真要是叫你去守摊子,同学、老师来了,你会不会脸红?,难为情?;如果妳能过这一关,就去摆摊子,卖点瓜子花生,香烟洋火,社会不相信眼泪,社会同情弱者’。
花靖芳说:‘那我不去教书了?’。江抗说:‘教书当然要争取,那是正道,妳妈能去摆摊子吗?’。花靖芳有把握地说:‘当然可以’。
江抗说:‘妳还是回去商量一下吧!,尽量叫妳妈出来,一方面可以增加点收入,另外融入社会,你家里的问题才好解决’。快到花靖芳家了,她问:‘要不要去坐坐?’。江抗说:‘不了,如果妳妈同意,明天下来,我们商量一下’。
两人就此分别,江抗到了赵婶那里,就把今天的情况、对赵婶说了,赵婶说:‘云书和胜利还没有回来呢!’。江抗说:‘来时我爸说了,他们玩晚了,就不回来了,今天是骑马,也许玩累了,明天再回来’。
赵婶说:‘如果花靖芳她妈能抹下脸来摆摊子,我就让给她’。江抗说:‘怎么?,你不摆了’。赵婶说:‘她卖她的,我卖我的,我就不卖瓜子花生了,我就卖高级的,卖筆墨纸张、本子文具,这个利还大一点,你看我这里,一年总要收几百张羊皮,最多时,赶场天收十多张,一年光羊皮就要赚好几百呢!’。
江抗说:‘自从龙叔搬走了,我爸山上山下忙不过来,看来我非留下不可了’。赵婶儿说:‘不是我打谄嘴,那个大学、不上还好些,上了大学,就是公家的人了,在外工作,照顾不了家,你爸妈慢慢老了,总得有人来服侍’。
第二天一大早,花靖芳领着她妈就来了,呵!看那年纪,比花靖芳大不了多少,江抗在赵婶耳边小声说:‘是后妈’。
赵婶儿迎了出去,把她们请进屋里,说起做生意的事,花靖芳她妈说:‘自从老施病后,家里困难,真是度日如年,做点儿小生意,多少落几个钱,来补贴家用’。
他哽哽咽咽地小声说:‘还有两个儿子,正在读书呢!’。说着,那眼泪就落下来了。赵婶儿忙说:‘困难是暂时的,等施主任的病好了,就好了’。
江抗说:‘学校给的生活费也太少了,等会儿我去找姐去,叫她到县里问问,如是县里定的,就不好改了,如果是学校定的,叫他们加点;才百分之五十,也太少了!’。
听了这话,施婶紧张起来,她说:‘何同学,可不能去找领导的麻烦,这就不错了,你不能做事,还有钱拿’。她说话时,一脸的惊慌。江抗看施婶不愿谈这个话题,就说:‘这次有了这几十块钱,就可做点小本生意了’。
赵婶说:‘在这里做小生意不要本,我这里的货是现成的,你每天来守着摊子就行了!,我看,你们的衣服都旧了,靖芳的衣服好像还有点小,中学正是崽崽些长个子的时候,我想那两个儿子的衣服也小了,还是先做几件衣服吧!’。
这又触到施婶的痛处,她流着泪說:‘自从她爸病了,这几年没有少吃药,哪顾得穿呢!,说起来,对不起三个崽崽,他们三个懂事哟!’。说到这里,她啼不成声,内心感到十分愧疚。
花靖芳也泪流滿面,她说:‘穿旧一点,难看一点都不要紧,这几年都是这个病闹腾的,当务之急,还是治病,怎么也要到贵阳或重庆去看看!’。说完就痛哭了起来。
母女俩哭成一团,十分地凄惨,赵婶用衣襟擦着眼泪,她同情施家的遭遇,更为花靖芳的孝心所感动,她说:‘你们不要急,我这里还有些钱,先借给你们,两百块总是够了,要去看病就到大地方去,到重庆去’。
施婶用满是泪水的眼睛看着赵婶,她激动地问:‘你把钱借给我们了,妳怎么办?’。
赵婶说:‘妳到楼上去看看我那两摞羊皮,那就值几百,我有钱!’。江抗说:‘赵婶的生意做得大呢!,这里的皮子,发到重庆,过去桐油还发到汉口’。花靖芳问:‘做那些生意,都要力气呢!,赵婶做得下来?’。
何江抗说:‘又不要赵婶去挑,又不要赵婶去扛,她只是负责赶场天收皮子,收了皮子,我爸赶着马车送到重庆,交给我外公就行了’。施婶问:‘你们重庆有亲戚?’。江抗说:‘我妈是重庆的,外婆家就在重庆’。
赵婶说:‘老实呢!,看病就到重庆去!,江抗你先写封信问问,把病情说说,找个大医院,找个老医生看看!’。施婶有些焦急,她忙说:‘要得!要得!’。赵婶对江抗说:‘江抗,那你们俩就到楼上去,把信写了,发封卦号信’。江抗说:‘上遵义的邮车是明天早晨走,什么时候写都可以,耽误不了’。
赵婶拿来一个圆簸簸,把准备好的筆墨纸张和本子文具放在里边,摆在门的左边,右边放花生瓜子儿香烟洋火的簸箕,这就成了两个摊子,赵婶和施婶一边坐一个,坐着卖东西,还好说话。
吃了饭,赵婶儿说,你这一天,还要做两顿饭,干脆,就在我这里吃,我这里就我和云书,胜利进城来也在这里吃,只有三个人,你们过来才七个人,还不够一桌呢!,三个人要烧火,七个人也是烧火,一锅就做出来了,现在劈柴贵呢,我们烧的,都是胜利他爸用马驮来的,不要钱。
这时黄永生和陈秀川来了,他们看来了两个生人,就对赵婶说:‘来客了’。赵婶儿说:‘不是客,以后就在这里摆摊子,做生意了’。
江抗就给介绍:‘这是中学总务处施主任的爱人,这是她女儿’。黄校长说:‘妈这么年轻,走在路上,人家还当是姑娘的姐呢!’。花靖芳只是尴尬地笑笑,施婶说:‘赵婶,可不能再叫主任了,人家听到了,我们担待不起呢!’。江抗说:‘只是病退了,叫主任怕什么?’。黄校长说:‘哦!病退了!’。
这时、王红艳来了,江抗说:‘还不一块走,封建呢!’。云书妈说:‘还轮不到你儿子辈说话呢!’。王老师不理会他,她问:‘有客呀,江抗、你要详细介绍一下’。他强调详细二字,弄得花靖芳面红耳赤的。江抗说:‘人家是中学施主任家的姑娘,乱说人家是罪过’。王老师忙说对不起!算是道歉了。
陈秀川说:‘嫂子,你这里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贵客,你不介绍,别人只好猜测’。江抗说:‘中学总务处施主任,现在背时呢,病了两年,呼吸困难,越来越重了,学校就把他病退了,工资减了一半,生活困难呢!,只好摆个摊摊,做点小生意’。
黄校长说:‘就是那个江局长,现在是中学的副校长兼支部书记!’。江抗说:‘昨天我和花靖芳去学校要生活费,每月只给二十多块,这一大家子人,二十块只够吃饭,就不说穿衣了,你总得买手纸吧!,我就和他们理论起来,江副校长也在场,他不高兴,就遛了’。
黄校长说:‘去年为我的事,你姐还和他吵了一架,人家抓住你姐,说仗着老梁是县长,在县政府耍威风,结果把你姐和他都调走了‘。江抗说:‘没事儿,他和领导不合拍、县里拿他也没有办法,就调走了’。
王老师说:‘调走?,是降了一级’。江抗说:‘那中学是省里挂了号的,干部是县一级的配备,按说,还升了一级呢!’。黄校长说:‘江抗,你的水平我是知道的,你是听玉琳讲的’。江抗说:‘不是,不要把我姐牵进去,你说是吧!’。
大家说了一会儿话,云书和胜利来了,一人牵了一匹马,驮了好多的劈柴,赵婶儿叫陈秀川牵一匹马走,把那马上驮的劈柴,放到他们那边去;这里江抗和黄校长把劈柴卸下,胜利和云书就把马牵到河坝吃草;赵婶说:‘现在难得在一起,就在这里吃饭吧!’。
江抗到河下淘米,黄校长追了下去,他问:‘江抗,是不是把施家母女、也留下来吃饭呀?’。江抗看着他那奇怪的眼神儿说:‘是呀!’。黄校长说:‘哦,现在就在一个锅里吃饭了’。
江抗说:‘怎么?,不行呀!,这是赵婶说的,以后就在一起吃了,她说,三个人吃饭、要烧火,七个人吃饭、也是一样的烧,以后在一起吃,省了柴火,也省得他们来回地跑’。
黄校长说:‘这么说,是赵婶的意思喽!’。江抗就把施主任家的情况,说了一遍;黄校长说:‘值得同情,值得同情’。
吃了中饭,赵婶就叫江抗和花靖芳上楼去写信;两人到了楼上,信很快就写完了,最后江战还念了一遍,念完了,江抗就看花靖芳在擦眼泪,江抗问:‘这是为哪样嘛?’。
花靖芳听了江抗的问话,她更伤心了,就趴在江抗的肩上抽泣,她断断续续地说:‘我…好后悔哟!’。江抗扶她坐好了才问:‘你后悔什么?’。花靖芳说:‘我恨相识太晚,这几个月、我在家里,渡日如年,上面要安慰二老,下面要哄着两个弟弟,又没有办法,真是絕望了,恐惧、绝望,无肋、我死的心都有,我要死了,他们怎么办哟!’。她说完,又趴在江抗的肩膀上抽泣起来。
江抗要扶她坐好了,他说:‘坐好了,不要叫婶她们看见了!’。花靖芳说:‘怕什么,现在总算有了希望,有了希望其他都无所谓了’。江抗问:‘怎么相识太晚呀!,我们已经同学了好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