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发觉自己这个夫人,可谓是挺能收买人心。
对于他的夸奖,弗陵将其尽数吞下。
不过他这揶揄的语气也难逃弗陵的耳朵,对他摆了摆手:“好说好说,不比王爷统领三军的本事。”
李恪微愕,看了她许久,无声笑了。
巧言令色,自己不过说了她一句她便回了自己一招,这张嘴可不是轻易饶人之辈。
李恪道:“你想对他做什么吗?”
弗陵闻言斜眼,却不知该看向什么地方去,余光遂给了他几个白眼。
“怎么?怕我对你亲亲皇兄动手?我可真是想不通,你那太子哥哥拿你当替死鬼,你还要对他抱有兄弟之情。我说你是蠢还是被欺负惯了?”
李恪:“”
“怎么?我说错了?”
“当时的情况”李恪清了清嗓子,看向她浅色的瞳眸里。
不像你以为的,他也不是任人揉圆搓扁的。
但失败了就是失败了,他错就错在,太自以为是,明知道皇兄的心思在于铲除异己,若是当初能够擅于变通一些,他也不至于腹背受敌。
弗陵看不见他的表情,自然不知道他脸色的愤怒不甘和悲苦,只是听他这语气有些欲言又止的,心底早就对他做了一番评价。
做事犹豫不决,毫不果断,这要是在战场上,能给他砍下七八十来个头颅。
不过他也的确因为自己的拖泥带水丢了命。
只不过死在自家兄弟手上,难免让人唏嘘。
弗陵一挑眉:“那你难道不是给别人当替死鬼?”
“你不就是为了王府内其他人牺牲你自己?”
“你难道不是对你那太子哥哥起不来任何怨怼埋怨?”
李恪道:“你说的对,但后面错了。”
在太子陛下那一推后,之前所有的恩情尽消。
弗陵冷不丁斜睨一眼过去:“别人稀罕你吗?需要你浪费自己的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个白痴。”
她是真的被他那个脑子给气坏了,就算那些人再重要,又何况重要过他自己?
“他们不是无关紧要。”李恪剑眉渐蹙,“他们跟着我出身入死,我不能束手旁观。”
所以当太子拿着与他出生入死的将士相威胁,他不会放下自己的兵器。
弗陵许默不作声,许久才听到她几不可闻地叹了一气:“你在意的人那么多,现在你倒是死了,剩下的人不也是继续被揉圆搓扁。”
许久没有听到他的回音。
弗陵知道,这一次大抵是真将他招惹生气了。
她说话是难听,可她是绝对不会低头认错的。
她只是戳到他的痛处,将他艰难维持,将掉不掉的面具往下剥。
弗陵按照昨日的路线去见袁天师。
还没到他牢房门口就见一个黑漆漆的影子扑了过来,双手禁锢着门上。
“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声音莫名竟挂着几分凄厉。
弗陵听得古怪,几步上前,却见对方眉心渐拧。
他压着声道:“不好了,他昨儿夜里忽然发了高烧,到现在也未退。”
弗陵却是啧了一声,无所谓的语气:“正常。”
“正”
袁天师气得嘴巴直打颤,正想说些什么时,便见对方朝他抬了抬下巴。
“还愣着做什么?领我过去啊。”
袁天师不打算跟她计较太多,现在这情况,还是太子的病情比较重要。
见到太子时,人始终半晕半醒着。
弗陵装腔作势地把了下脉后,将手上的药丸给他服下。
“这是吃的什么?”
“太子陛下身娇肉贵的,入口的东西都必须严格把关,即便现在还在狱中。”
“你也别怪我罗里吧嗦,可太子要是有那么一点点损伤,我就是自砍双腿,都”
“在这种环境,身上带伤,得不到好的治疗,变成表症发出来,不是很正常。”
“能治吧?”
“随随便便一个大夫下一剂药就好了。”
“最近外头情况复杂,好想是有人通禀皇帝要调查监狱大牢,查得严了,即便太子病得厉害,但为了不闹出什么不必要的乱子,便没让人想办法送太医过来。”
“不过你怎么还敢在这个时间过来?”
“查得严吗?我不知道。”
毒?之前你怎么没说?”
“小袁啊。”
“你叫我什么?”
“这样显得亲切一些。”
“别,我”
1
急促的呼吸割裂了腥臭阴沉且闷的空气,黑黢黢的地牢仿佛吸吮进来了一丝鲜活的空气。
一切都仿佛活过来了。
太子陛下在历经多月沉睡,缠绵病榻后,总算恢复了清醒的神智。
袁天师惊喜过甚,扑在床边过去看他。
“太子陛下,您醒了,您总算是醒过来了。”
看着已经脸色从灰败中恢复正常的人,袁天师多日紧张的心绪总算是能松一口气。
扑腾一声坐在床板前的脚踏上,呼哧呼哧地喘了好几口气。
是要将这些日子沉闷和逼窘一一赶走。
随后便哼哼唧唧开始邀功。
“……好在您总算是醒了,刚才情况凶险万分,实在是要吓死个人。”
太子陛下因为生了一段时间的病,脸颊瘦削了许多,原本该是俊朗无匹的脸庞,但比起往日雍容华贵的样子,倒显出几分倾颓。
他声音还带着几分嘶哑低沉,道:“我病了多久?”
袁天师说:“断断续续,已经有两个多月。”
随后又肝肠寸断地说起自己这段时间是如何以身涉险,来这里照顾他。
对于救命恩人,太子陛下感激地道谢几声,随后正色道:“所以你就让我在这里躺了这么久?”
袁天师:“……”
怪我咯!
藏头缩尾,躲在这个地方,一开始是谁的主意?
能找到大夫,还要担保太子身份不被发现。
天知道自己要背负多大的压力前行。
合着在太子眼底还被埋怨了?
即便没有明说,但就是那个意思。
太子身体还很难受,头重脚轻的,捏了捏眉心,想打起几分精神来。
袁天师察觉他要起来,急忙上前将人搀住。
“您现在身体还未痊愈,起来做什么?”
太子陛下笑说:“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再耽搁一刻,就会多一个人丧命。”
他毅然决然地说着,仿佛没有能够阻碍他前行的方向。
虽然暂时没能够从这个不见天日的地牢出去,但他身上系着的东西太多了。
作为太子,他心系江山社稷,同时,还背负着无数人的托付。
“我好多了。”
袁天师担心他的身体,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动他,无奈只能从旁盯着,扶着他起身时候,指尖探过他蓬勃有力气的脉搏,感慨道:“看来她还是有点本事的。”
“是哪个大夫救治的我?”
“临江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