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陵不解的是,到头来引她去找太子的竟然会是袁天师。
他真的是被关进来受苦受难的吗?
怎么觉得这里头就像是他的家来去自如?
弗陵向来藏不住事,将心底的疑问脱口而出。
“你不是被关起来了吗?怎么还能随便走动?就不怕被李大人知道吗?”
袁天师心底一片得意,甩着袖,大步朝前走去。
“这就是生存之道了。”
看来他这监狱进的,是另有所图了。
弗陵眯着眼看向身前这人的背影,眼底多了一丝嘲讽。
“算了,你不用明白太多。”袁天师道:“反正你这小姑娘将来也用不到。”
弗陵哼了一声,环手冷笑道:“你不说我也猜测得到,这监狱里其实早就被发展成太子的窝。”
袁天师脸色微微一僵,讪笑道:“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难听。”
他清楚,因为李恪的意外死亡,她才必须要嫁给临江王府,至此终生都得守着一个牌位过一辈子。
这对于像她这种花一样年纪的小姑娘,定然是难以忍受的。
他语气渐弱:“我知道,王妃您对于李恪的死心有不甘,但这样的结局确实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为今之计,只能”
弗陵扯了下唇,嘲讽意味渐浓。
袁天师渐渐晃过神来,有些担心地看向弗陵:“总觉得带你去见太子,会不会是我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弗陵说:“决定没有对错,有错的,只是目的。”
“你”
她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袁天师觉得自己更该担心她会否做出什么冲动之举。
如今可怎么办,自己一时不察,竟亲自引的狼入室?
······
在袁天师引荐下,她总算能穿越层层地牢,找到被深藏于此,消失了近乎大半年的太子陛下。
难怪谁也找不到他,就这样藏头缩尾的,看不见日光,能被人瞧见端倪才奇怪。
可他的情况,好似也不太正常。
脸色惨白灰败,出气少进气多,咳嗽时,整个人就像是一阵风,随时随地会被带去。
虽非大病,但在这种环境简陋之地,日后说不定小病累成大病,药石无医也不无可能。
弗陵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他这是病了?你们不给他找大夫的?”
袁天师双手覆于身前,感叹道:“一直在这个地方住着,能不生病才奇怪?找了不少大夫过来,但还是这个样子,药也不是没有送进来过,但好像一直没什么作用。”
弗陵狐疑地看了一眼袁天师,目光尤其落在他手臂上的伤口上。
“那你不也是在这个地方住得好好的?”
在他看来,这伤口感染可比发热感冒要严重许多。
袁天师无所谓道:“哦,你是在担心我,其实我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的,但太子陛下怎能与我这等粗人相比?”
担心?
说笑,她便是连为自己的丈夫复仇都提不上什么劲。
更别提担心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弗陵轻笑出声,道:“果然是粗人呢,自甘下贱。”
袁天师瞪圆了眼,从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般气急攻心:“你”
他好言好语,反倒惹来对方多次冷嘲热讽,换谁谁乐意拿热脸来贴这冷屁股?
“太子陛下。”
眼见着那人举起拳头要砸自己,弗陵忽然冲那人喊了一嗓子。
袁天师一顿,将抬起的拳头收了起来,顺着那说话的方向看了过去。
弗陵几步走到榻前,盯着那醒转的点漆深眸。
这一刻,这一刻她眼底忽然淬了几分恶意和激动。
她眼眶发热,视线朦胧,依稀有那么一个浅浅的影子,浮于眼前。
李恪,你还在吧?
李恪,我知道你一定看见眼前这一幕了。
这不就是害你丧命的人吗?
你一直不肯离开,不就是不能亲自取他狗命,心有不甘。
现在,现在他病恹恹的,若不搬出去治的话,挨不过一两天的。
你动手啊,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想想自己,不能平白无故给别人称孤道寡的路上奠基石。
李恪!
李恪抬手,摸了摸她发顶,语气至轻至柔。
“别糊涂。”
依稀有温热的大掌抚在发顶,弗陵眼眶微热,深吸了一口气,垂在两袖的手紧紧地攥起。
为自己的多此一举,感觉可笑。
“有病。”
她做这一切合着是来讨人嫌的。
李恪:“”
为什么骂人?
不对,为什么她能够回应他?
难不成
然李恪还没能够释疑自己心底的不解,病榻上昏睡了一段时间的太子陛下已然醒转过来。
袁天师一愣,诧异上前,扑在他病床前,连声呼唤他:“太子陛下,太子陛下”
弗陵忍俊不禁,抬手扶额:“真是孝子贤孙,还没走就开始哭丧呢。”
袁天师:“”
合着他今天就不该被她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眸所骗。
听听她说的这话,这要不是来寻仇的自己还就不敢信了。
这大家闺秀嘴这么毒,当初到底是怎么被选为李恪未婚妻的?
可他下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当务之急是太子的病。
这趟高热发起来,断断续续已经有两个多月了,用了汤药,还是不见好。
不是没想过将陛下给挪出去,寻太医诊治,可外头风声查得正严。
稍有差池,之前的努力就前功尽弃。
他不敢冒这个险,便一直只能小心翼翼地送大夫进来。
可现在看太子气色灰败,袁天师怕再在这种恶劣的环境待下去会加重病情,遂准备将人挪到监狱外。
他不敢擅自做这个决定,本想趁着太子意识清醒的时候告知自己的决定。
然而事与愿违。
太子即便是睁着眼,但此刻却是毫无意识。
瞳孔涣散,连连唤了对方几遍都不能让他醒过来。
袁天师索性决定自己冒一次险,无论结果如何。
将人扶起放在自己肩上,要将人背起带走。
弗陵抱了抱手,作壁上观:“病人可禁不住你这样摇。”
袁天师:“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弗陵道:“我腰不疼。”
袁天师胸口发闷,气得抽疼难忍,懒得再搭理。
若还是看在她是李恪王妃这份上。
“你怎么带出去?会飞檐走壁?还是会治病救人?”
袁天师嘴角抽抽两下,“你别挡在门口。”
弗陵道:“放下来,我能治。”
袁天师道:“我信你个鬼。”
就她那眼底凉薄到无情的眼膜,敢相信她吗?
怕是将太子放心交给她,等会收回的反倒是反倒是骨灰一捧。
弗陵抬手压在他背上那孱弱不堪的人身上,近乎舌尖抵腮,咬牙切齿的动作。
“我说我能治我就是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