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别(1 / 2)

这一夜辰安睡的不是很好,离奇古怪的梦不断,一会他上山了,看见二叔走了,怎么都追不上;一会他在家里,二叔来了却不理他;一会二叔在跟他说着话,可是他怎么都听不清;一会他和二叔走在一个陌生的街道,四周人来人往;一会……等真正睡熟了却又快天亮了。

“他爹,你这么早干啥呢?!”

辰安娘迷糊中看见辰安爹在摸索着下炕。

“俺去看看昨下的网,看有鱼没。待会你好给炖上,等二愣起来了好喝点。”

辰安爹一边摸穿着衣服一边悄声说道。

“哦!那你穿厚点,夜露湿寒,别凉着了。”

辰安娘关切的说道,扯过一旁的衣裳披上。

“记得把油灯提上,河边昏黑黑的不好走。”

“晓得了!你先在暖着睡会,俺先出去了。”

辰安爹轻轻拉开了门,侧身向外走去。

“不了,俺去看看灶台里压的火还有火星没,也好再热些水烘上馍,顺带再泡发些干菜,待会好拌些下饭菜!”

辰安娘溜下炕,悄声说道,跟带着出了门。

“那好!等俺回来帮你烧火!”

辰安爹看着跟出门的辰安娘,抿动着嘴唇,想说句暖心的话,然而舌头在嘴里搅转了几下最后只说出这么一句。

“咯咯~好了,俺晓得了,去吧!路上看着点。”

看着这般模样的辰安爹,辰安娘又哪里不懂?!瞅着他憨呆的样子,不由娇媚轻笑,摆摇着手说道。

虽然爹娘尽量悄声轻动,然而本就没睡踏实的辰安还是被吵醒,隐约中听见爹娘的话,透过窗户的缝隙看见外面仍昏黑一片。

他翻了个身,想再睡会,只觉得眼皮都睁不开,然而煮了大半夜的脑子还没停歇一阵,这会却又开始翻了。

一时间辰安无奈的缩了缩身子,用被子将脑袋包住,想这样续上睡意,只是作用不大,因为心头不时因为要去东江城的念头牵扯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冒出,反反复复就是那些想到的事情,可是却怎么都理不顺,总是按住了这头又挑起那头,叫人总静不下来。

“快睡,快睡,不然可真要被夫子罚戒了。”

辰安在心底不断告诫着自己,如此才又迷糊的睡去。

然而就算这样也没睡多久,在天微微亮后,随着一阵远远近近的鸡鸣狗吠声传来中,辰安再次醒来,只见他困乏的蹬伸着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转头望着透过窗户缝隙撒落进屋里的微光,愣愣的出了会神,便揉着迷糊的睡眼,爬了起来,利索的扯穿上衣裳,溜下了炕。

正在厨房给二叔准备着早饭的辰安娘,看见从屋里出来的辰安,微微一愣中轻笑一声,只悄声说道“俺还想着你娃昨晚睡的不踏实,今怕是要懒床的,不想倒比平常还早了几分。”

“快去,洗漱一下,这边窝窝刚好出锅,吃个了再去学堂!”

“哦!俺爹还没回来吗了?!”

辰安一边往后院走去,一边望向院外白水河方向。

“回来了,又出去了。家里的麻椒不够,去地头揪一把。”

辰安娘搅动着的锅里的烫,又翻看一下另一个锅里的窝窝。

“哦~”

辰安应了一声,走去洗漱,只是目光却总不经意的落向厢房,然而又克制的挪开,微顿的脚步再次迈开,强忍住去打扰二叔的念头。

“哗啦,哗啦…”

清凉的井水让原本还有些犯困的辰安顿时激灵着清醒过来,也刺激的昏懵的脑壳清明起来,散去了昨晚索绕在心头杂乱的梦,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癔症最是耗心神。”

辰安嘀咕着自嘲一笑。

“来,先喝着吃点,待会跟着张秀才做学问才有精神!”

辰安娘欢喜的盛了一碗煮的正沸的鱼汤和刚出锅的热窝窝拿给辰安。

虽然鱼汤煮的时候还不太够,但是那种河鱼的鲜香却已经扑鼻,若是再炖煮下去,把豆腐炖的烂了,那滋味,醇香鲜美,热烫烫的喝上一口,整个人都舒坦了。

“真香!娘的做的啥饭都好吃!”

辰安吮吸了一口滚烫的鱼汤,吧唧着嘴,一脸乖巧又欢喜的说道。

“咯咯!看来是张秀才家糖没少吃,今天嘴还这么甜!”

辰安娘嗔笑着瞥了一眼辰安,满眼的疼爱和欢喜,把拌好的干菜给他挟了点,让他下着窝窝吃。

自家这个老二,别看是自己生的,可是说真的,有时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亲生的。一点都不像她和他爹,就是个庄稼汉人,粗糙,反倒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斯斯文文的,礼貌懂事,说起话来就像戏文中说的,满腹经纶,听着就叫人暖心。

“嘻嘻~娘做的饭就好吃吗?!舌头都化了。”

辰安甜甜的一笑,塞了一口窝窝,和着鱼汤,吃的别说多满足了。

“娘,俺吃饱了!这就去学堂了。”

不一会,一碗热烫烫的鱼汤和香甜的窝窝下肚,辰安感觉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别提多舒坦了。

“哎,好!快去吧!”

辰安娘还在灶头忙碌着拌炒着剩下的菜,抬头望了一眼将碗碟收拾整齐的辰安应道。

“娘,代俺向二叔问好,俺就不送二叔了。”

临出门时,望着厢房的门,辰安转头对他娘说道。

“哎,好!二傻子最孝顺,懂事了。”

辰安娘笑着应道,手中快速翻炒着锅中的菜。

辰安微微一笑,回屋拿上书包出了门,向村塾走去。

这时村子里各家各户也都陆续起来,经过一夜的修养再次焕发出满满的生机,鸡犬相鸣,炊烟袅袅,哗啦的泼水声,飘散的饭菜香,呈现着村庄的宁静与祥和。

在辰安出门不久,二叔的房门也拉开了,他满足的深吸口气,享受着清晨空气的清新中微带着湿润,夹杂着厨房飘散出的饭菜香味,心中说不出的温馨与感动。

“讶!娃他叔醒了?!别不是俺们吵着你了?!”

辰安娘看见站在厢房门口的二叔,关切的说道。

“昨晚睡得可好?!没认床吧?!要不再躺一会,俺这个菜再翻几下就好了,待会叫你!”

“大嫂早!”

二叔清雅一笑,看向还在厨房忙活的辰安娘,问候道“睡得很好!一觉天就亮了。被大嫂的饭菜香味馋醒了。”

“咯咯咯咯……娃他叔尽会说,啥香不香的,都是家常饭,你喜欢多吃点才好呢!”

辰安娘笑的满脸欢喜,不一会就被家里两个读书人夸赞她做的饭食香,心里说不出的高兴,都不住的怀疑,难道自己的手艺真这么好了?!

要知道在山村,妇女都是没什么地位的,其自身价值都依靠在自家丈夫和儿子身上,因此她们为家人做好一切,在人们眼中都是理所当然,相夫教子也就成了她们分内之事。做的好,得一句贤惠,内助,等等不咸不淡的赞赏;但若做不好,那结果就又完全不一样了。什么败坏门风,恶妇,贼婆,浸猪笼等等恶毒的名词都将压在她们的身上,层层枷锁之下,别说反抗,就是想活都难,大多无不被扼制了喉咙,凋零碎落在烂泥之下,践踏的尸骨不存。

所以被二叔和辰安夸赞饭食好,让辰安娘有种被肯定的认同感,而这种肯定的价值不是依附他人而存在,是独属于她自己的,因此这种高兴是特别的,尽管她自身并不懂得,可是却也开心不已。

就在两人说话的同时,院门被“吱呀”一声中推开,辰安爹走了进来。

“大哥~”

二叔问候着叫道,走上前去。

“起来啦?!杂没多睡会呢?!”

辰安爹手中提着一个麻布袋,走向厨房。

“嗯!睡醒了,便起来了。嫂子翻炒太香了,躺不住!”

二叔嬉笑一句,伸手去接辰安爹手中的麻布袋。

“去洗漱吧!都是些山果,泥水重。”

辰安爹掂了掂手中的麻布袋,并没有接给二叔,担心脏了他的手。

在辰安爹这个憨实质朴的兄长眼中,像这种粗活重活就不是自家弟弟该干的事,他一个读书人,就是应该读书写字,做学问,是干大事的。

“大哥,真把俺当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啊!”

二叔手掌晃动中已不经意的夺过辰安爹手中的麻布袋,提在手里。

“俺小时候可没少被叫泥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