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地下(2 / 2)

“嗯?……哦!”冰凌起身,用手电照亮尸体上面的混凝土墙壁,看到密密麻麻的抓挠痕迹。她发出‘终于揭开谜题’一般的惊呼声,连忙向叶凡炫耀自己的研究成功:“叶凡你看,他的指甲是这么掉的——”她边说,边用指甲轻轻挠着混凝土墙:“只要用很大的力气往下——”

“别说了!”叶凡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个尸体在死前拿自己的身体做了些什么,急忙挪开眼睛,仔细观察地图,留冰凌一个人继续打量那片指甲抓挠出的痕迹。

“这点电够用吗?”冰凌问道。

“应该够吧。”叶凡食指按在地图上,划出他计划前进的路线:“这个基地的结构很简单,往前走是个十字路口,我们先右转,去生活区找点食物饮水,最好再找个手电。再从路口向前,去保卫区拿上武器,感染区在保卫区前头,拿到武器后去找那个需要救援的人就行,只是——”

他还没说完,就被冰凌的惊呼声打断了:“叶凡!这儿有字!”

混凝土墙壁上,尸体在临死前用指甲扣挠出的杂乱痕迹,仔细看,可以辨认出一些字形。

来了!来了!我看到了!我明白了!我知晓了一切!

其中‘来了’前面,是用脑袋砸出来的一片血渍。

冰凌看着这句话,心里似乎有点虚,但她扫了一眼身旁的叶凡,觉得再嘤嘤嘤求安慰可能会被笑话,干脆踹了尸体一脚壮胆,骂了一句:“畜生!你明白了甚么!”

叶凡拿手电筒走在前面,在昏暗的光线中摸索道路。冰凌的并不怕黑,但挺享受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拉着叶凡的手跟在后面,打量着通道里的标语和管线,倒也乐得清闲。

她原以为整个通道,乃至整个基地都该是一种‘见不得人’的阴暗风格,应该处处逼塞、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电影里的地下基地不都是这个德行么。但一路走来,不同于她的猜想,通道虽然很简单,毛坯混凝土的墙壁和地面,管线裸露在外,也没有任何装饰品,但却经常见到红色的标语。什么‘大干快干,力争上游’,什么‘资源宝贵,拒绝浪费’,竟然还有一条大字标语赫然写着‘为了全人类’——要不是清楚进入了信息畸点,冰凌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地下可控核聚变试验场。

叶凡在前面领路,没什么心思去看这些标语。虽然地图上标记的道路非常简单,但实际走起来却完全不同。两侧未被标记的分支小道姑且不提,就算是宽阔的主道,似乎也是依靠着原本已经存在的地下溶洞加固、开凿来的,偶尔一些地方还可以看到裸露的钟乳石。

原本的溶洞隧道百转千折,虽然在修建的过程中尽量裁弯取直,削峰添壑,但最终修成的道路还是左右转折不停,上下楼梯不断。从通道入口到十字路口一公里略多一点的距离,两人走了大半个钟头。

一路上偶尔能见到尸体,死相凄惨,有被杀的,有自杀的,有的拿匕首刮混凝土碎末吞下去卡死,有的生生把手臂伸进自己喉咙里窒息而亡,还有的几个人凑到一起互相割开对方的脖子。死因千奇百怪,但无一不透露着疯狂的气息。

在路口附近,遇到了一个还活着的人,用嘶哑的嗓子喊叫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冲向侧边小道,两人犹豫了很久,眼看那人疯了,又怕迷路,没敢跟上去。

他们讨论了彼此的猜想,最后姑且把这种疯狂认为了被某种东西‘感染’的后果,又不免对将要去到的‘感染区’多了一份警惕。

从十字路口到生活区的路途更加曲折,又是大半个钟头的路程。进入生活区后,通道被扩宽,通道中摆放着食堂常见的长桌椅,而两边是用彩钢板搭建的房屋,没留窗户。叶凡小心推开一间,里面有两张上下铺和两个柜子,铺盖有些凌乱,还残存着暗红的血迹,却不见尸体。

冰凌从柜子里翻出一瓶水,丢给叶凡,又翻出了一支电量充足的手电。她跟叶凡打了声招呼,接过叶凡喝剩下的半瓶水,抿了一口,润润喉咙,拿着手电去别的房间探索了。

叶凡本来觉得应该两人一起,有个照应,但一来考虑到目前没有发现什么危险,分开来,增加搜索效率或许更明智一些;二来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开口要和冰凌一起的话,肯定会被她嘲笑一番。虽然心底知道冰凌的对嘲笑只是她那小恶魔般的恶劣性格使然,并没有什么恶意,但叶凡还是不太乐意接受。

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把散碎的想法和因为冰凌的离开而略有些滋生的恐惧压在心底,叶凡沿着通道左边一间间房屋搜索过去,大多都是宿舍,他简单估计了一下,一个房间住四个人的话,两边对称的宿舍房大概能住下七八十号人,算是一个比较大的住宿区了。

但奇怪的是一路找来,血迹不断,却没有见到半具尸体。

叶凡搜查完一间宿舍房,把第二瓶水塞进裤兜,又找到一个沾了血的腰包,把里面的零碎倒空,系在腰间。刚出房门,一个身影扑过来,紧紧抱住了他。

而冰凌正用嘴巴叼着手电,翻看一本日记。

日记的主人号称他发现了世界的真相,和日记放在一起的还有密密麻麻的草稿纸,冰凌看不懂上面的公式。她只能从日记中,体会到主人自称被‘降临物’启蒙,一步步接近‘本源’时,那止不住的激动与狂喜,他不在乎没有食物和饮水,不在乎室友的死亡,不在乎一群‘猪’拖走了室友的尸体,燃烧尽了生命,追逐着他的真理。

【只差一步!只差最后一步!我马上要看到真正的世界了!】

这一页末尾,是这样一句话。冰凌翻到下一页——没了,夹缝间有纸叶被撕掉的痕迹。

她很容易找到了最后一页日记——在龟缩在墙角的尸体手里。尸体没有伤口,睁着眼睛,看着书桌,万念俱灰,像是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明。

日记浸透了汗水与泪水,但冰凌还是认出了晕染开的文字。

【我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