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中。
李曦年还是昨天那副模样,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
刘秉知也还是昨天那副模样,昨日说回来就扔进箱子里的衣服也照常穿得整整齐齐,还奇怪地又叫梳雨多去成衣铺定了几身。
这可不是花孔雀开屏--现给人看吗?
车内,还是与昨日一样的问题。
“好闻吗?”
“……闻不到。”李曦年如实说着。
“闻不到就好!昨儿我差点儿都钻地下了!”
这回答真是出乎意料。
“你不是很喜欢那熏香吗?今儿怎么了?”
李曦年心道:昨儿可炫耀了半天呢。
“我……我这是去见贠公呢,呛着他老人家可如何是好?你可闭嘴吧!若不然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不停喊你名字,看看你到底是不想叫谁听见!”
“得!您说的都对!”
李曦年环抱双臂扭了脸,咬着下唇再没吭声。
原就知道刘秉知是个抓着别人要处就使劲戳过去的人,本不该招惹,不过刘秉知的反常必然是有原因的,李曦年猜测着,应该是姜若秋吧……
想着想着,马车已经停在了胡府门口。
刘秉知步若生风地进了胡府,李曦年一直低着头看路,时而小跑着赶一段,在过长廊转弯时没看见对面来人,竟直接撞了上去。
“对不住对不住!”
她连声道歉,才刚抬头,便见刘秉知折返回来挡在她身前了,所以到底撞的是谁,尚且不知。
只闻身前的刘秉知道:“那什么……这丫头莽莽撞撞的……对不住了。”
能叫刘秉知这般吞吞吐吐的说话,李曦年大概猜到了是谁。
片刻,才闻对面的人说了一声。
“无妨。”
果然……宁疏,宁子陌。
李曦年知晓刘秉知不喜此人,生怕惹了双方谁人不快,便赶忙探出头来欲插几句话,却见宁疏眼神锐利地盯着自己,似带着刺一般地皱着眉头,颇有些不耐烦。
不知为何,李曦年把原想开口说的话一下子忘了个干净,只是拉着刘秉知立刻让开了道。
见李曦年如此识相,宁疏嘴角扬了扬,只一瞬便又一如往常般淡漠。他径直往前走,余光扫了刘秉知一眼,没有再说一字。
“好大的……气势……”
李曦年想了想,还是用了这两个字。因为宁疏总有一股拒人千里、不怒自威的感觉,也总有本事让人敬而远之、避之不及。
当然……是陌生人。
碧如同此刻拐进长廊的胡怀珍和姜若秋,宁疏同她们说话的语气便会变得些温和一些。
见姜若秋一副娇羞貌,李曦年下意识看向刘秉知。
果然,他又生气了。
不过他此时生气的反应不是折返回去挡在他们二人之间,而是一字不发地沉了脸转身上了桥。
李曦年叹了口气紧紧跟着,把书匣内的东西整整齐齐摆放好之后,还是悄声在刘秉知耳边劝了一句:“消消气,来日方长。”
她起身离开时赵桓新正进了门,只是他目视前方并未注意到自己,李曦年心里切了一声:还是那副趾高气昂的做派。
散学之后,原本说好要同李曦年去办事的刘秉知反悔了。
“你投了多少钱?小爷我给你双倍行不行?要么明天再去!今儿没心情!”
李曦年无奈,却也没有多说。她知道刘秉知犯浑的时候是说不动的,他也定然不会让自己单独出去,所以便默默跟着回了韩国公府,却在晚些时候偷偷溜了出去。
她观察很久了。
韩国公府后院的东墙墙角堆着些不用的杂物,外有一颗不高不矮却足够撑得起自己这具瘦弱身躯的槐树,虽然叶子掉光了,树枝却仍是伸在墙内的。
出了韩国公府走在巷中的李曦年也在想,若不然就此离开韩国公府算了,可又觉得不告而别似乎也不对。
正想着,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型魁梧之人,此人高约十尺,头戴箬帽,遮了半张脸的嘴角上依稀看得见些许胡茬,腰间的长刀握在黝黑的手里,颇有些蓄势待发的意味。
李曦年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不觉脚步放慢,用余光注意着此人的动作。
那人站在原地并未移动,却挡在道路正中,李曦年觉得若贸然走过去似乎有些不妥。可这巷子就前后两个出口,旁边都是高墙别院,不进则退……可若那人当真为她而来,那即便她转了身他也是要追来的。
李曦年犹豫间,脚步还是没有停下,她估计着,约摸不过二十米便要走到那人身前了。
前方除那人之外再不见别人,她回头看了看,一样无人。
这让李曦年忽然想起当初刚来上京时,在云香阁后院巷中发生的那件事。
莫不是上次那个玄衣之人?
李曦年摇摇头。不会,虽然那人也是身型高挑,却没有这般魁梧。
难不成他们是一伙的?
李曦年又摇摇头。
她从哪去知道?
她很希望对面的人站在这里与自己无关,也希望此人能告诉自己他的来意,至少不必这般费心思揣摩。
又走了几步,李曦年心中所想居然成真了。
“给你两个选择,回去,或者走过来。”
那人说着,拔了刀。
李曦年脸一黑,还是抱着希望转身看了看,仍是空无一人。按说青天白日的,这窄巷内至少会有几个行人才对。
还有,这是什么选择?明明没得选……
驻足不前的李曦年也没有后退,只是强作镇定地看着那人,问道:“阁下可是在跟我说话?”
那人不答,却忽然奇怪地收了刀,转身信步漫游般地拐出了巷子。
正当李曦年百思不解时,司时走到了她身前,问:“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啊。”李曦年愣道:“所以……他是看见你才走的?”
“若不然呢?”
司时鄙夷道:“你怎么不冲过去问问?”
“……”
这就尴尬了。
偷溜出府被人拦路,又被司时抓个现行,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也是被司时所救。
可令李曦年想不通的是,从那十尺大汉离开时那般从容自若的脚步来看,似乎并未将司时放在眼里,可既然并未放在眼里,为何却又离开了呢?还有他给自己的选择,为什么要逼自己回到韩国公府?
司时看不下去,好心给她解了惑。
“有人要杀你,有人要保你,这还看不明白?”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