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树梢上的宾雀如往日一般轻灵地跳动在枝杈间,将欢快的啼叫从鸟喙中歌咏而出,一点不顾及旁人哀伤。
阿爷虽然已经离去,但因身染瘟疫而亡,官府禁止将他的尸首带离医馆。更重要的是许匀似乎因为照顾阿爷染了疾病,身体开始呈现出感染的早期迹象,因此也被禁止离开。然而此刻悲伤过度的他却也并不在意这些,甚至幻想着也许死去后又能回到那个曾经极为熟悉的世界。
当他正失神地看着远方时,采药姑娘端着一碗药汤,俏生生地出现在许匀的生命里。
“呐,喝药了。”
许匀接过药闷声喝下。
“难喝吗?怕你觉得苦,我特意放了蜂蜜在里面。”
许匀没来由地在脑海里勾勒出姑娘在他被蜂群追逐时从天而降的身影,心中的寒冷消散了些,他努力泛起笑容对姑娘说道:“不难喝。”
两人坐在树下,时间好像禁止了一般,姑娘想对许匀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退堂鼓不知打了多少次才终于提起勇气说道:“你……”开口的同时却又被许匀脱口而出的同一个字打断。
“你先说吧。”
“你先说!”
许匀也不推脱,对姑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清漪。”
“清漪?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好名字,也好听。”
李清漪顿时娇羞,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的病能好还是不能好?”许匀突兀问道。
“不用担心,经这几日观察,你只是劳累过度有些受寒,并未感染瘟疫。”
“那现在瘟疫感染情况怎么样了?”
说到正经话题,李清漪立刻正色道:“城内各医馆的消息并不相通,目前尚不清楚具体死亡人数。就眼下来说,这医馆里因病离世的人大部分是上了年纪的老者,年轻力壮的一部分能扛过去,但也不排除病情突然恶化的可能。至于染病的诱因……”李清漪看了许匀一眼,抱歉地说道:“暂时还没有查出来。”
许匀突然咆哮起来:“还没有查出来?官府禁了那么久!大夫治了那么久!几个月了,就算是头猪,也要把门都快拱破了!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这里的大夫都是群废物吗?”他大声地咒骂着,疯狂地发泄着。
许久,在李清漪寂寞无声的注视中许匀终于缓缓坐下,饱含愧疚地对李清漪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对你发火的,我只是……”
“没关系,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如果大夫认真一些,如果大夫的医术好一些,如果大夫仁爱一些,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间惨剧。”
许匀默然不语。
李清漪很忙,忙得连多坐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她略带歉意地对许匀说道:“还有许多病人在等着,你好好休息。我要先去忙了,我,我会再来看你的。”说完提着药箱急急而去,只留下许匀一个人呆坐在那里。
诊室里病人早已占据每一寸空间,到处都是哀嚎声,李清漪只能脚尖点地穿过众人到达她的病人前,她正欲俯下身查看病情时却被一大只手拉起,是许匀!李清漪狐疑地看着他,只见许匀手里拿着几只自制口罩,这东西他晚上回家的时候制作了许多。
“戴上这个,这些病人会咳嗽,你的面纱防护能力太弱了。”
李清漪接过口罩,心里好奇他怎么会有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