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阿爷也担心，以后谁来心疼你呀？”

老人的声音越发轻缓而无力，情凄意切地对许匀说道：“孩子，不必等着什么，去追一追。追得实在难受的话，就算了吧，啊。”

阿爷说完不再言语将头斜靠向墙壁，在日轮的照耀中缓缓睡去。阳光依然照射着他，只是再也无法驱走寒冷。

许匀默然无语，一直坐在老人身旁不动，只是默默低下头搓弄着地上的石子。他坐了许久，阳光还是那样的炽烈，可青石板上尚存的水渍还未被太阳蒸发便又迅速落下来几滴，一滴接着一滴，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

那垂满泪珠的石板上，到处饱含着他跌落的痛苦。

身后，采药姑娘看着许匀颤抖的身躯，满含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许匀扬起他满是泪水的面庞，当他转身看到日思夜想的姑娘时，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与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许匀看着她，疑惑地回忆起自己的人生，遭强盗残害的母亲、遭官兵杀害的父亲、出不起钱便会无人医治的阿爷、小小年纪却要背井离乡的自己、被封建礼教束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妇女、像只畜生一样行尸走肉的男人，还有千千万万愚昧无知却又痛苦挣扎着只求能继续活下去的穷苦人民。许匀忽然发觉这个世界充满荒谬，这里真的是人活着的世界吗？

他凄凉地对姑娘笑道：“没有对不起，来晚的不是你。阿爷说的对，有些事情等不来，只可惜不论我怎么努力也永远追不到。”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他嘲弄地说道：“哼，人死不能复生。千百年来人们总喜欢用这句话劝慰自己，仿佛人死了就是最终极的宽慰。由此便引申出我已经做了一切我所能做的，既不能怪他，也不能怪自己。但不行啊，愤怒与悲伤必须得到满足，它要求我们找寻怪罪的对象，怒而拔刀向强者我们是不敢的，于是可以物色到吉祥一般的事物。”紧接着许匀仰天大笑道：“老天爷啊！你造的什么孽啊！哈哈哈哈！”

浮空而过的白云尽数拦下太阳无私洒落的光芒，将许匀周身笼罩在阴影里，似乎妄图将他生生世世奴役在这牢笼之中。

姑娘安静站在许匀身前，伸手将状若癫狂的许匀拥入怀中，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像稚童时候母亲日日夜夜柔声细语地慰籍安抚他的那样：“不要害怕，小家伙儿，你要一直勇敢下去呀！”

少女柔软身躯里的温暖包围着许匀，白云未动，阳光却已经重新垂落他的肩头。

许匀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道：“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