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楚雁行没想到自己几乎就是摸了一下这头鹿,竟然就有这么大的威力。
那头梅花鹿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刚欲站起身来,这时楚雁行早已经跨到近前,飞身便跨到了那头梅花鹿的背上,那畜牲那里遇到过这样的事,岂能轻意就范,就见它猛地一低头,后足高高趵起,便欲将背上的人甩下去。
楚雁行一见慌得忙将双腿夹紧,先稳住不让自己掉下去,又一伸手,一把抓住了它的一支右角,稍一用力,便将那梅花鹿的头拧向了左边,连一动也动不了,一头栽在地上,几乎把楚雁行惯在地上。那梅花鹿见不能摆脱背上之人,便爬在原地不动了。
楚雁行慢慢地将那头梅花鹿骑回水塘边之后便又将它放了回去。
这一阵折腾,自己倒是流了不少汗,便直到那池塘边准备洗个澡,毕竟也几个月没有洗过澡了。
来到水中,先准备想捧口水喝,不料在低头时,看到水中那个自己的样子,楚雁行崩溃了!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呀!
两边脸上坑坑洼洼,凹凸不平,脸的颜色象喝醉洒一样,赤红赤红地。
这哪里是那个面目英俊,风流倜傥的楚雁行呀!
本来雄心勃勃,一直不断地在寻找机会出谷,但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面容已经被毁了,想来定是自己刚掉在山谷时为那群蚂蚁啮食所致。
猛然就在这一瞬间,楚雁行彻底失去了想要出谷的动力,头虽然早已经不痛了,却好象给他留下了后遗症,这导致自己记忆消失的厉害,很多过往的事现在都变得模糊缥缈,不可捉摸。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又让自己深深地绝望,想到如此面目如何去见贺清音?现在莫说自己回去,就是有人拿刀架着脖子,楚雁行也是情愿死去,也不愿意去见贺清音。
常言道:哀莫大于心死!这一次的打击对于楚雁行来说,比自己起初坠入悬崖的打击还要令他更痛苦万倍,可以说,自己能活下来,贺清音就是最大的动力,没有之一。现在既然面容已毁,楚雁行便不断地对自己说,自己情愿老死在这个不知名的山谷中,永远也要不出去了!
从那之后,楚雁行便如同行尸走肉相仿,最多的时间就是躺在草地上看天上的蓝天白云,而脑袋里不思不想,一片空白。
而且,这样的日子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为了日常生活的一种常态。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有多少时候,也许是十年,也许是十几年,他不知道,他也不会知道,因为他早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直到一天晚上不期而至的一场地震和一场暴雨,又一次改变了他的人生。
那是一个夏天的黎明之前,按说到了这个时间应该要比日间凉快多了,但那天早上就是燥热得邪乎,楚雁行自忖,自己来这里已经度过多少年虽然不太清楚,但象最近这几天这样热的天气还从来没有过。
当时,天空还乌漆码黑一片的时候,楚雁行却发现不时有强光不知从什么地方划过天空。楚雁行以为是闪电,估计要下暴雨了,但又觉得那光平时看到的闪电发出的光又似有所不同,似乎今天发出的那光有点蓝幽幽的,象传说中鬼火的颜色。
就在那道强光之后,大地开始摇晃起来,这几日因为天气太热,楚雁行便回到了那个小山谷中避暑,可是近来的夜里更是又闷又热。
今天这一夜,他也只是夜里半睡半醒地迷糊了一阵,后来压根就没睡着。
强烈的抖动,让楚雁行觉得整个山谷都在晃动,山石不断地下落,砸到谷中的树上或谷底,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大声响。
楚雁行从没见过地震,不知是怎么回事,忙从自己休息的地方准备跑出那个小小的浅山洞,但来到洞口时,听到山上不停地落下石块,人却不敢离开洞口,站在洞口,隐约就见谷中到处都是乱石和被砸断落在谷底的乱树枝,还有东逃西窜的一些小动物们。
这场地震持续了约有一盏茶的工夫,在这过程上,楚雁行以为这些山要倒下来了,自己竟然被震得连续倒在地上三次,连扶岩壁都扶不稳,内心极度恐惧,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满怀绝望地躲在山崖下浑身发抖。
好在山也并没有真的倒将下来,随着摇晃幅度的降低直至消失,那隆隆的声音也不再响起,山谷里恢复了寂静。
楚雁行从岩壁下起了出来,向左右前方看了看,只见一地的碎石和枝枝叶叶,甚至还有被砸死的小动物的尸体,以及一些被掉落的山石树枝碰伤刮坏的小动物的哀叫声,一片萧条、零落、凄凉的景象。
转了一圈,无所事事的楚雁行又回到那个小小的浅山洞里,这时天虽已经大亮,但天空阴沉沉地,乌云密布,看来马上便要下大雨。
果不其然,大概也就是两个时辰之后,开始了狂风暴雨的表演。
如果说刚才是地崩了,那么现在就是天塌了!
这场大雨可能是楚雁行有生以来见到的最大的大雨!
用瓢泼或倾盆已经根本不足以形容这场雨之大,应该说,这是天上的天河决口才对!
山谷中只能听到訇訇如万马奔腾,钱塘潮起的山呼海啸之声,再加天上的闪电盘绕,霹雳连声,不啻是世界末日来临!
那雨水形成的山洪,在这个“天井”里面无处可去,无路可走,根本无法及时排泄出去,故此,洪水在山谷中越聚越多,聚积的水不断地上涨,并且涨起来的速度也是令人惊叹,堪比用水桶向水盆中注水,增长之快令人瞠目。
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楚雁行的那个小山洞就已经为水淹没。
楚雁行粗通水性,不得已,只好抓住一根山上的藤条浮在水面上,可惜雨势太大,扫眼难睁,水势一会一个样,那根藤条已经不够长,只能放弃,但再想找到一根那样的藤条却已经不可能,全部淹没在水里。
不用说,此时就是想抓住一棵小树也难,只得寻找山体上那有石棱的地方,用手攀着,先稳住身体再说。
此时身在水中,只觉得那水势不断上涨,雨势似乎越来越大,自己连眼都睁不开来。
如是者约有一个时辰,雨势稍稍小点,方始能睁开眼来。
那时,整个山谷放眼望去,彻天彻地都是雨水,虽然能见度并不高,却感觉得自己身处的地方便如一个巨大的池塘相仿。
就见那波浪土黄浑浊,竟有浩荡之意。楚雁行虽浮在水中,幸好所聚积的洪水暂无过大的排泄出口,与在寻常池塘之中并无二致,假使有大些的洪水出口,只怕早已就被冲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随着水势愈涨愈高,楚雁行感觉自己似乎快到了半山腰了,心中暗想,如果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长时间不是就该到达山顶了么?
想到这里抬头一看,却还是未见山峰的顶处在什么地方,只有扯天扯山的雨线在片刻不停地垂落,周围山壁全都是滑不留手的山石,连一丝可供抓握的地方都没有,不禁心中大生恐惧,委实不知,照这样下去,自己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子
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也许只是一会,但楚雁行却觉得有一个甲子,一百年的时间这么长!
雨势终于渐渐地有些缓了,这时楚雁行已经在水中随波逐流了至少两到三个时辰,水势依然在往上涨。
就在这时,楚雁行觉得自己在一股水流的带动下,不由自主地滑向了右方,方自诧异,还没来得及弄清怎么回事,便觉得自己的身体毫无控制,猛地向下滑去,随即便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涡流,紧接着就被流水被冲到了一个隧道一样的地方。
刚才刚一卷入那片涡流,楚雁行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连呛了两口水,此时还一直闭住气,不敢呼吸,生怕再呛水。眼前只觉得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一点,只能任凭流水所之。不过还好,水流在拐弯处速度便会变慢些,还可将头露出水面换上一口气。
就这样,楚雁行随着水流在山洞里昏天黑地不知淌了多远距离和多长时间,心中根本来不及想或做些什么,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地不知过了多久,最后猛然一下好象自空中腾云驾雾一般,随着水流“砰”地一声落了下去,头脑又是一阵晕眩,随即便再次大大地呛了一口水。
楚雁行忙手脚脚并用,浮出水面,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处水池之中,而头上却是一个巨大的瀑布正在向水潭中不住地注入水流,原来这不是什么水池,而是一处水潭。
忙手脚划动来到岸边,直接爬在一块大石头上,半天直不起腰来,只觉得浑身无处不疼。
也难怪,在水流通过隧道期间,楚雁行难免有时会撞击在石壁之上,身上一定会被岩石擦伤不少。但好在隧道中的水流速度也不是很快,万幸的是他的头脑没有受到较严重的撞击,不然就是晕过去,最后掉入水潭中也免不了会被淹死。
至此,楚雁行终于算是逃出了生天。
据后来他的推算,他一个人在那个小山谷中呆了十四年零十个月又七天。
出来之后,楚雁行的身上仅有的一件遮羞的兽皮也早已经被水冲得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只能在草丛中等到天黑,再步行了半夜,才在离水潭十余里地的地方,找到一处山里人家借了一套缝满补丁的破衣服聊以蔽体。
再一打听,方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川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