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见其饮酒,许是他不想让人见到自己失态的样子。那晚是我认识他以来他第一次饮酒。
他将我叫到营帐内,帐外的士兵见我来了,很识趣地离开了帐帘。
我见他已喝了两大壶酒,苍白的脸上泛着红晕,已有些意识不清醒,嘴中默默说些什么话。
“王爷,饮酒太多只怕伤身。”我微微行了个礼。
“隋清云,你很像我一位故人。”
“像谁?”
“我娘亲。”
不是母妃,是娘亲。
“我娘亲出身不好,受父皇宠幸之时父皇已六十多岁了”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静听着。
“父皇驾崩时,我娘亲不过二十岁。后宫没有嫔妃愿意给年迈的父皇殉葬,都哭着让家中有权有势的官员动用权力将她们的名字从圣旨上抹去。”
他怔怔看着手中的酒杯,露出孩子般的神情。
“我娘亲死后,我便失去了最后一个可以保护我的人。”
“今天是她的忌日。”
今日是十五。八月十五,月亮又圆又亮,散发着皎皎的光,照拂着世间每一对离人。
南誉琛止住眼中快要滴落的眼泪,放下杯盏,又恢复了那抹淡漠的神情。
“你走吧。”
“什么?”
他转身拿起自己那件黑色的斗篷,伸手进去摸了摸,递给我一块青兽状的令牌。
“先帝当年带去墓里的那块是外地军队的兵符,这块可调遣禹城内的所有士兵。”
我怔住,不明白他为何同我说这些。
“太后在嫁去皇宫之前,曾与隋府的隋先依有过婚亲。”
隋先依,是隋太傅的名字。
“隋府是皇上最忌惮的势力,也是太后势力最核心的所在。你是隋家养女,倘若当日你嫁给了皇上,隋府可立即弃了你。可隋晚思不同,倘若隋府嫡女做了皇后,便向世人表明,隋府已衷心为陛下所用,这不是太后愿意看见的。”
那么我我算什么?
“我娶你入府,是想替皇上将得一子,将隋府收入自己的阵营。”
我渐渐地听不懂了。权谋诡计,勾心斗角,南誉琛用平静的语调诉出的这些,都像血淋淋的刀子在剜我的心口。
“隋府曾予你的承诺都不是真的,事成之后,他们只会将你的名字从族谱上抹去。”
“你为何同我说这些?”
“此次出征之前,皇上拟了两封诏书。”
两封?我便知道我心中想的是对的。
一封休书,一封立后圣旨。
先帝只说隋家的女儿日后将成为太子妃,并未指明一定得是当初肚子里的那个。隋姓女为后,我如今是隋家唯一的女儿。
成为皇后之后,便将我送给冬祺,保南境十年无虞。
这一切,都在远隔禹城数千里之外的蛮荒之地进行,禹城之中,无人知晓皇上又立新后。
党派之争,不分黑白,只有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