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是在七月,一年中顶热的时候。随行的将士见王爷身边跟了个探头探脑的小丫头,都心照不宣地彼此使了几个眼色。
我哑然,只怕是觉得我来给南誉琛暖床的。
沿途颠簸,愈往南太阳就愈毒辣,我一路上吐下泻,好几次都怕自己撑不过去了。
可南方的夜里是舒服的,风暖乎乎地吹着,不似白天那般炎热。夜里我常因胃疼失眠,走出营帐发现南誉琛一人盘坐在地上,盯着夜晚的月亮陷入思绪。
南靖王领兵的几次战役,战线都不会拖得很长,夏天出征,约莫明年冬天便可班师回朝。
“王爷,禹城的将士是不是比那些部落的厉害得多?”
“将士之间是没有很大差别的。”
原来他在夸自己。
“那便是王爷领兵有方,谋略在心了。”
“战争是下策,不费一兵一卒取得的胜利方是百姓所盼望的。”
他的眼光落在我的身上,我被盯得有些发毛。
“王爷指的是讲和吗?”
他将目光挪开,单手撑着站起。
“明天要早起赶路,早些歇息吧。”
我心中有些隐隐不安,为何这次出征要带上我?我并无骑射杀敌的经历,只会给军队徒增许多麻烦。我只知,此次出行凶险非常,或只对我一人而言,是未知的前途。
战争前三日,王军大破敌方多道防线,我日日待在后方,帮忙照料伤兵。
战争行至第四日,遇到了瓶颈。
南境部落众多,大多从前归依朝廷,势力微薄,士气高涨的王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使其降服。
只一部落,似顽石般坚不可破。南境叛党势力的核心——月炙,部落首领是曾被先朝帝王取下首级的冬膺的儿子,冬祺。
月炙人善制毒,毒药抹在弓箭上,只需触到皮肤伤口即开始延布全身,天气炎热便发作得更厉害,只半月时间,将士们疼痛难忍、难以作战。
南誉琛依旧是那副平静淡定的神情,他派人与月炙首领讲和。冬祺不过十之八九的少年,却显露出超于老者的智慧和谋略。
金钱、良亩、权力,他都不为所动。派去的使者被其砍下了头颅,只传回来一张字条。
“我要你们皇帝最珍贵的东西。”
最珍贵的东西,那便是皇权。
南誉琛低头不语。
“这黄毛小儿贼心不死啊,不如和他拼了!”军队里有人小声地发着怒气。
“他要的是尊严。”
南誉琛望着那张字条,像是在思索些什么,我只看到他低垂下的睫毛,却看不到他被遮挡住的目光。
皇帝的尊严,是什么?
南誉琛好像听到了我心中的疑问。
“是女人。”他猛地抬头看向我,我被吓了一跳。我第一次从那双平静隐忍的眼睛里看到了嗜血的残忍,透露出冰冷的杀意。
“冬祺的父亲为先帝所杀,取其首级,在禹城门楼上晾晒了三月。他的母亲从此便失踪了,营里有士兵看到她曾出现在某个将军的帐内。”
“可皇后已逝”
“可以再立。”南誉琛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却让我浑身颤栗。
我默不作声。
那晚下了大雨,八月的大雨,就好像严冬的寒雪,让人浑身弥漫着冷意。
南誉琛那晚饮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