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月交替,梅雨期前的酷热带着炽白日光照得人睁不开眼,肆季哭得闷出了汗,以至于有风吹过,汗泪一并顺势流下,留下脸上冰冰凉凉的触感,她头脑发热,分不清自己是在嘴硬还是真的绝望。
她始终没敢抬头,连那句分手都是低埋着头,压着嗓子说出来的。
包围在她身边的温热气息安安静静的流动在周边的空气里。
她知道他没走。
像是一场无声的挣扎,逼得人不得不低头。
直至最后,她听到他干涩嗓音,“跟我在一起有这么痛苦这么不开心”
少年的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挽留,悲伤情绪突破了自己最后的防御底线,陷入深度自我怀疑。
“你……”
少年轻叹。
“你别哭了,我答应你。”
“我以后,都不会来打扰你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颤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肆季头痛欲裂,感觉身边有一阵风溜走,慢慢抬起眼,眼前只剩煞白的墙面。
她想过,如果有机会能坐下来和他好好谈谈,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没有机会了,十六七岁的年纪,谁敢拿自己的前途做担保,谁敢一身轻和父母对抗。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空荡楼道逐渐人声四起,她轻声抽泣呢喃这三个字,不知道是对谁说。
毕竟人来人往,楼梯被踩得踏踏响,嘻嘻哈哈打闹声不断,她的悲伤就像鼎沸人群里独角戏,格格不入。
把眼泪擦干了,情绪往肚子里吞,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学习,这才是她应该做的。
她照做,于是剩下几个月都将此作为常态。
一轮弯月穿过厚重的云层,显现出明亮的轮廓,月光倾洒照得玻璃窗一脚亮晶晶,回忆至此被打破,回到现实。
肆季怔然,已经过去6年了,为什么一见到圻白商就像打开了回忆的开关,那些模糊的记忆全部变得清晰,连情绪都穿越时间与现在的自己共鸣。
既然如此,一直想见到的人就在眼前为什么还要别扭呢?
六年的时间,她已经变得独立强大。
她也应该学会正视自己的内心。
所以她听见自己的心说,这一次,换我主动。
玻璃门被轻叩两声,肆季抬眼,圻白商眸子清亮,或许是月光衬的,她想。
“介不介意我把这扇门打开”
圻白商眉头皱起,整个人看起来确是温柔的,还带着点焦急。
肆季有点不懂为什么他突然这么看着她,就好像她身后有个恐怖的庞然大物,吓到他了。
她安静点了点头,眼神变得模糊,脑子空空的,身体也变得轻盈,好像要向后倒去飘起来。
后倒的瞬间,她迷迷糊糊看见,玻璃门被强硬的打开,撞上旁边的窗,发出巨响。
这声巨响没能拉回她的意识。
她只听见一句,“肆季。”
再睁眼时,肆季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黑暗里,周遭静悄悄的,头依旧很重。
几秒后意识清醒,她撑着床起身,床跟着发出吱呀声响。
坐在黑暗里几分钟后,肆季感觉自己的听觉无限放大。
听到人声靠近,门把被扭动,外面的光透进来。
“啪”,整个房间亮起。
噔噔高跟伴随着何憬焦急的声音冲至耳膜。
“肆肆,你怎么这么傻,什么也不跟我说。”
“上次陪你来沈医生这看病,我还以为你就是单纯失眠开点安眠药。结果他刚刚跟我说你重度焦虑症,已经吃了几年的药了。”
“呜呜……我陪在你身边这么久,却一点也没发现你的异常。对不起呜呜……”
肆季对上何憬通红的双眼,脑子里冒出个词,无措。
她知道何憬对她有多好,正是这样,她越害怕失去。
焦虑症这个词对她来说,就是自卑的来源。
因为这个,她被岳理撕过病单,骂她不中用。
为什么别人都没有得这个病,你却得了。
被年幼不懂事的妹妹指着发病的她骂她疯子。
而现在,她同样害怕知道她这个病的何憬也会嫌弃她。
“你会讨厌我吗?”
何憬“噗”得笑哭,一把抱住她,头紧贴着她的耳朵。
“傻子,我怎么会因为这个就讨厌你。又不是你自己想生病,不是你的原因。”
“心受了伤,我们就用治疗心的药去填补让它愈合。”
“这个世界上会有很多人来爱你,而我会一直爱你。懂吗?”
何憬摸着肆季的头发往下顺,就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猫,轻声说。
“以后不开心了就说,生病了也要跟我报备,遇到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一起解决。”
“毕竟,我们肆肆以后还要当厉害的大演员,赚好多钱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