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1 / 2)

稀有的阴雨天气。

雨一下起来,全世界都是灰蒙蒙、湿漉漉的。任凭你是哪位雇主,现在心情恐怕都不会好到哪里去。塔默队长刚把猎荒队的人召集在一起,让他们随便套个塑料袋当雨衣就出发。没想到正在列队时,天上突然打起了雷,“哗”的一巨声,一条银蛇划破了天际,吓得好多新手,队伍一下子变得东扭西拐。

帝凛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乃至身体僵直,才没有把“害怕”展现出来,勉强跟老手保持一致。她瞧见队长那快跟天空一个色调的脸,阴沉得都要拧出水来了,不由得琢磨起自己此去何日才能归城。

但令她想破脑壳也猜不到的是,队长大手一挥,宣布道:“解散,等雨势小了再出发。”

天啊,这是什么情况?队长是被慈悲圣人降世附体了吗?帝凛真心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在那拧了半天。看到周围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她才战战兢兢挪到牧也婷旁边问:“他是真心说那句话的吗?不会是被我们给气得吧?”

“他哪会计较这些。”牧也婷埋头忙着把塑料雨衣装回背包里,“我要回去搬哑铃了,你来吗?”

好家伙,在这种天气下居然都不放弃锻炼,真的太猛了。“可是训练场不是露天的吗?”帝凛不解的问道。

“我可以把它们搬到屋里用。”牧也婷往住处方向看了一眼,胸有成竹的说道,“小一点的那种也不会占用太大空间,租的话也很方便。”

“小寒一定会很感激你的,只要你锻炼的时候不要把控不住,把床给砸出个豁口来……”帝凛叹了一口气,正想着用什么理由来推辞,这冤大头天气谁出去就是自讨苦吃——一滴水珠突然从她躲雨的树上滴落,偏不巧砸在她后颈。帝凛吓得汗毛倒立一哆嗦,“哎呀!闹鬼了我先溜——”

牧也婷:你敢不敢再敷衍一点?

帝凛当然没敢胆量去看牧也婷的脸色,估计跟队长宣布解散时的不相上下。

这鬼天气,连人都带着倒霉了!帝凛在树林下一口气跑出二三十米,感觉鞋袜都湿透了,沉甸甸的吸附在脚上。她撩了一把从雨衣帽下披散出来的头发,也变潮打卷了。

哎呀,我的温馨小石屋肯定是不能再去了,我还没那个兴致去看猛女练肌肉嘞!还有哪能避避雨的呢?帝凛抬手做了个搭凉棚的姿势,往四处瞭望了一下,灵机一动:哎,跑到城墙下躲雨应该不至于被赶走吧?

帝凛一鼓作气,冲入雨雾中,一路制造着噼啪溅起的水花,迅速钻到城墙内建起的屋檐底下。水滴连续不断坠落到挡板上,嘈嘈切切错杂弹,像人在乌云上端边撒了一把黄豆下来。雨珠如断了线的珍珠,从屋檐边缘落下,似珠帘玉卷,伴着西风起舞垂钓,别有一番诗意美景——放在学校里肯定要被拿来写一篇随笔!

帝凛闲着无事干,干脆就靠着墙往外边看,只觉得原本绿色的树,灰色的墙,灰黄交接的大街,于此刻都变得朦胧幻影起来,天地之间仿佛只此一人,即我。

不知为何,她心里竟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好像这种灰扑扑里带黄色的调子,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见过。

我记不起来的事情多了去了……想到这儿,她无端委屈起来,瘪了瘪嘴,感觉犬齿都要戳到嘴唇上了。不仅是原来的名字——话说我有种隐隐约约感觉,就好像“帝”就是我本来的姓——但是我连父母叫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这是药剂的副作用吗?还是异能带来的?只是大概觉得,母亲的名里好像有一个意思与寒冷差不多的字——是凛吗?好像又不是……要是那一天我回到了人类世界,还能认得回家的路吗?

“嘿,你在这儿干嘛?”

突如其来的招呼声,不冷不热,直接打断了帝凛的想入非非。帝凛正想到家事,脸一下子红了。她往声音来源侧了下头,只见鲍凯那一头乌黑而又卷曲的黑发从伞后边露出来——很好,不是灰黄色的,不然她脸估计要更红了——他面无表情地“唰”一下收起雨伞,往屋檐外抖了抖。

“嗯。你也是来躲雨的吗?”帝凛有些讪讪的应道。

“啊?不是。”鲍凯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几天,他的脸颊消瘦了很多,都快要陷下去了。不知道是因为伙食的减少,还是替人操那心害的,“毓生的腿,一下雨就痛,所以我来拿点药。”

“这里有药店?”帝凛下意识把目光沿着城墙扫了过去,墙上的确开了好几个不大的石洞,洞口前都挂了一两块布帘,在疯雨中啪嗒啪嗒地晃悠,浸的黢黑。

“你不知道?”鲍凯反问,“你们在外面奔波难道都没受过伤吗?”

“我们包里有药。”帝凛干笑了一声,“可能队长早就给我们准备了吧。”

鲍凯低下头,嘴里像在咕哝着“倒也是”。随后便不再理会帝凛,绕过她直接往走去。

他正要掀起其中一个洞口的门帘,突然又转过问帝凛:“要不你来?帮个忙?”

“我?帮什么忙?”帝凛指着自己的鼻子故作惊讶道,“你拉不开门帘吗?”

鲍凯终于忍不住,一个白眼直接翻到头顶上。“不是!我是说你能不能帮我们拿下药?毕竟你是猎荒队的老职员,众望应该比我高,拿药的理由也更充分点,就说自己用完了来补充什么的。”

“等等等。”帝凛摆了个暂停的手势,“这得有一个前提吧——如果我们猎荒队的药全都是由队长来拿的呢?而且我记得药品是很稀缺的物资吧,我们出去采集十趟也不一定能拿到。嗯,对了,兽人城还没有流通的货币,你想用什么来换它呢?”

“拿下一顿饭。”鲍凯无奈的叹了口气,“别把眼睛瞪那么大,那工时拿来换药是很常见的事。你帮不帮?不帮那我走了。”说着,他就要往帘子里钻。

“啊不,我是想说——”你们俩这是打算挨饿到几时啊?帝凛硬深深把下半句咽了回去,叹了口气道,“是——帮帮帮!还是我来吧!你要拿什么药?”

“止痛药。就这个了。太详细的他们不一定有。”鲍凯停下来揉揉眉毛,眼里俱是困意。

可怜的小男孩。帝凛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钻进了门帘。唉,这门帘还真挺沉的。

洞里竟和从外边看到的一样,都是一片黑暗,丝毫没有人住的生气。帝凛转了转耳廓,鼻腔内尽是灰尘与医药的气味。她还注意到,只有一侧的墙上装了油灯,里面的火焰很微弱,晃荡着焰舌,似乎也被这雨天给伤到了。

帝凛借着火光,才看到在房间的内侧堆着几张简陋破损的木桌,上面七零八落地堆了许多药物。标的竟是些跌打损伤、感冒发烧,还有健胃消食片。。。

帝凛清了清嗓子,听到后面门帘被掀开的声音,知道鲍凯也跟进来了。“喂,请问有人吗?我们是来拿药的。”

黑暗中一片寂静。只能听到从外边传来的雨点滴落在檐上的滚珠声。

“呃——”帝凛转过身,试探性地问鲍凯道,“要不我们先拿了,留张纸条告诉他们一声?”

鲍凯看起来有些琢磨不定的样子,好像完全没料到有这种事。

帝凛看他半天不作响,干脆又卖力喊了一声:“喂,请问有人吗?”

声音几乎在房间内起了回音,次次回荡。帝凛的脸都要变成西红柿了。此刻,她格外庆幸室内是漆黑的,没人看的见。

“算了。”鲍凯突然回头就往外走去,“去别处看看,再问一下。”说到一半,他的话突然硬直在了喉里,厉声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