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瞧不见,可于一边打下手的小伙计却端倪出了阿狗样貌的改观,他小心掏出块灰绸帕子,正欲揩去阿狗鬓间渗下的冷汗,却被眼下似乎早已忙中出乱的阿狗一臂驳回,只见其麒麟瑞臂霎时间似气力猛涨三倍,原本哀怨的骰子撞撼声顿时转为凄惨痛彻之响,瞬时如同已传出百里余外。
“开!”阿狗大喝一声,天生自带一副蹊跷灰瞳中朦胧间渗出暗红血丝。
可今日之局,似乎注定将天意难违。
“二、二、三,小——不好意思,诸位,诸位发财,共同发财啊!”朱广才此刻俨然成了副入境赌徒的模样,见他本就一副小和事老的面孔如今痴痴狠笑,一一数着点数,引人发笑间竟透着股难以琢磨的阴森,而其一旁的麻袋,借着他身后那位红衣姑娘的神仙法术,眼瞧便要盈满封口。
阿狗眼下木讷住了,冷汗似乎于这大好天气之下凝成冰霜,他这一局,原本打算晃出来,是二点小的三阳开泰,他只得心内暗道:这,这事有鬼!
若是唯任凭这二人猖狂下去,倒也好办,阿狗原心中暗算计,赌局过后将这俩不知天高地厚的蛮娃暗中打点便是,而糟心之事在于,随赌局回回过后,眼皮下却有许多痴傻赌徒,竟似着了道一般,跟风这俩野娃,押起了大小,若任由此般,那今日原本的大好生意,他便没法向主家掌柜交代了。
“狗哥,这,这该如何?”一旁下手伙计茫然间不知所措,慌张偷问。
阿狗手下筛盅,停下晃动似乎已有了半盏茶功夫,此刻原先万象丛生的热闹人群竟静的出奇,众人似乎踩在初冬方才凝住的薄冰之上,慌乱的爆发,似乎于死寂间等待着那个不知所踪的破碎奇点。
阿狗如履薄冰,如是而已。
终而,他发话了:“二位小主今日当真是好手气,瞧您这囊袋之中,铜板已是装的满满当当,也不知是小少爷您手气高超,还是这个俊俏姑娘指点得当,在下于这赌行中从业多年,属实未曾见,实在佩服。”阿狗沉吸浊气,话锋一转,好言劝道,“不过咱赌行中讲究一个规矩,叫做盈满则溢,溢则必亏,烦二位小主卖我阿狗个面子,收财守财,我会命伙计将这零散铜钱换成银两,若是二位高兴,今后便可常来此消遣,银聚赌坊随时欢迎,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此时,阿狗嘴上示弱,心内已然憋出半肚子火,却找不到像样的地界儿撒出去,暗骂好不晦气。
万事虽皆有因果,许多缘由却又难以捉摸,可如今这两位坏事的主儿却似毫不留情面,阿狗心内抱怨,这青天白日,乾坤朗朗,真是撞见鬼了,怕不是老天爷闲出功夫派这小鬼专门来坏他刚过了几年的好日子。
广才小少爷如今像是沾了五分醉,满意颔首,对阿狗的求饶作以回应,如同表示放他一马,他一边放声招呼赌坊伙计赶忙折换这些铜钱,一边忙回身向红衣姑娘谢道:“我就说姑娘您是仙女下凡不是?这些赢得的银两,小生同姑娘四六分账——今后若有机会,定”
“这等俗物,简单的很,没成想这赢钱如此容易。”红衣姑娘拨弄柔滑发辫不屑道。
可此言一出,今下原本顺当的发财大事,霎时戛然而止,四下一众赌棍已意识到气氛不对,场面电光火石间便要地覆天翻,他们也陡然从赌客转为了看客,俗话说看热闹不嫌事大,周遭众人一人挪半步,将这俩蛮娃悄然间团团围起,静等着一出好戏。
这阴阳怪气,恶灵丛生的银聚赌坊门前,已然化作藏于闹市表面下的修罗战场。
静下,不出半刻静下,只听一声鬼魅般阴森笑语:
“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