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国宝沧桑 再起波澜(1 / 2)

1985—1986北京底特律

刘师长说有要紧事?崧苼不敢耽误,立即拨通电话。接电话的是位陌生人,告知会按约定时间去饭店接他。准时,一辆绿色吉普接上崧苼,奔西驶去。出了西直门,过了友谊饭店,在一座小楼前停下。怪了,这不是他翻译《六次危机》的所在吗?

“旧地重游,欢迎,欢迎。”刘师长紧紧握住崧苼手。

“您怎么在这儿?”

“怎么?许你来,就不许我来?”

“您都知道了?”

“知道。不过,还有不知道的。跟我来。”

小楼模样依旧,里面重新装修过。楼上铁门紧闭,楼下尽头是刘师长办公室。

“我已离开部队,到国家安全部门工作。以后就叫我刘叔吧。”

“是,刘叔。”

“在清理重大案件过程中,我接手一件国宝流失大案。此事和令尊大人陈教授有关。”

“啊?”

“你可知道陈教授珍藏宝砚得而复失的事?”

“唐代褚遂良砚台?”

“正是。”

“知道。1948年年底,北平解放前,家父去金三爷家,以三十条黄金买下这方宝砚。我也去了。”

“1972年,北京文物局退还陈家被抄文物,你可知道?”

“知道,在国子监孔庙。我和玉英陪家父去的。”

“还记得是谁接待的?”

“一位戴眼镜的韩先生,当年故宫博物院马衡院长秘书。”

“新中国成立初,陈教授向故宫博物院捐献大批珍贵文物,韩先生也在场?”

“在,陪马衡院长接待家父。我也在场。”

“退还抄家文物中,你可曾见到那方褚遂良宝砚?”

“宝砚?没有。”

“你确定?”

“确定。”

“陈教授可曾向韩先生提及此事?”

“好像没有。”

“再想想。”

崧苼想了又想,“我在场时没听到家父说及此事。后来我和玉英曾出去叫车搬运文物,那段时间只有家父和韩先生在。”

刘叔点点头,打开文件袋,“陈教授的确向韩先生提到此事。这是令尊口述,韩先生笔录原稿,有陈教授签字和手印。你看看。”

崧苼一页页认真看过。

“对。1948年年底去金三爷家买得宝砚,1966年8月被抄家过程,记录得很准确。有关宝砚另外一点重要情节,家父不知,我可不可以补充?”

“当然。任何有关情节都很重要。可不可以录音,笔录?”

“当然可以。”

刘叔请来两位助手,男的负责录音,女的负责笔录。

“好,可以开始了。”

“那是1966年8月29日,抄家的第三天……”

……

1966年8月底,红卫兵抄了我们家。父亲和母亲被打得遍体鳞伤,仍苦苦哀求红卫兵王队长,那些古物万万不要毁掉,都应上交国家。尤其是那方唐代褚遂良砚台,那是无价之宝。

抄家持续两夜三天。几个红卫兵硬是说他们把更多的宝物金银埋藏起来。后来把他们关到东屋。能砸的古代瓷器花瓶都砸了,遍地碎片,一片狼藉。所有藏书,所有照片,所有被认为属于“四旧”的珍贵字画文物,全都付之一炬。院子中的火连烧了三天三夜。

1966年8月29日,天刚蒙蒙亮。我彻夜未眠,一直盯着东屋动静,就怕父母出什么事。朦胧之中,借着火光,猛地看到东屋门窗后闪出个人影,忽隐忽现。突然,那个人影面向我们被关的西屋,慢慢练起太极拳。

“玉英,快来!”我低声召唤,声音颤抖,“看,爸爸,那是爸爸!爸爸在练太极拳!”

玉英抱着刚两个月大的大卫急忙凑到窗前。只见东屋窗后有人影在打太极拳云手。左一下,右一下,一招一式,规规矩矩,不紧不慢。

“爸爸是练给我们看的!”玉英声音也在颤抖。

再看,东屋窗后人影竖起双臂,向上,向上,再向上……

我哗然泪下,“爸在告诉我们,爸和妈都在,都活着,都活着……”

玉英闷住声,哭得喘不过气,紧贴窗户,举起大卫,向父亲报平安。我和玉英两腔热泪滴滴洒在熟睡的大卫小脸上。

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叫门。东屋人影隐去。玉英抱着大卫回到里屋,我闪在门后观察动静。来的就是那个王队长,还有个干部模样中年人。

“别惊动大家。”王队长关照值班的红卫兵,“大闫在吗?”

“在,我去叫他。”

大闫,就是那个最凶狠的红卫兵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