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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复一个人有多容易呢?
驯服一个人又有多困难?
有些问题总难寻到确切的答案。
谢垂珠把闻溪折腾了个遍。然而也就在这言语的嘲讽和肢体的羞辱中,闻溪逐渐意识到,原来皮囊和皮囊都是一样的。
无所谓美丑,无所谓贵贱,更无所谓男女之别。
在这糟糕肮脏的厢房里,他闻溪不是闻氏看重的继任者,不是中书省的掌权者,也不是世人口中意气风流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不是顾氏欲除之而后快的死敌。
不是听风阁幕后的东家。
他就只是他,一个龟缩在皮囊里的魂灵。他喜欢游戏人间,俯瞰芸芸众生在红尘间翻滚挣扎,他居高临下,却也参不透自己既是案前读书的小公子,亦是跌跌撞撞的灰雀。
为什么被谢垂珠触碰不会厌恶到呕吐?
为什么和她在一起时,身体的症状不如平时严重?
很多问题其实早就有答案,是他看不清自己,也误会了自己。
现在他遭受着她的欺凌报复,于摇曳灯火中,撞入她黑沉眼眸,魂灵竟然感受到奇异的颤抖。
谢垂珠根本不在乎他的姓氏,他的身份,他的地位和尊荣。
她只是很单纯的,厌恶他,反感他,所以不计后果地惩罚他。把他无谓的尊严击碎,然后又在尘埃中拾起片片破碎的他。
“你如今恨我么?”
谢垂珠问。
她捧起他的头颅,漫不经心地警告着,“我若放你回家,改日你是不是要将这建康城翻个底朝天?既如此,我便敲碎你的手腕,打掉你的牙齿,使你无法执笔写字,更无法指认今夜行凶之人。”
谢垂珠是故意这么说的。
她当然不会这么做。
日前,她在秘书监上值的时候,从同僚王竹那里得了一味香丸。王竹是燕侯的外甥,寻花问柳的事最最熟络不过。
这香丸,有个极好的用途。谁若吞服,便浑浑噩噩,新近发生的事情一概忘掉,就算记起某些个零碎的片段,也分不清真真假假,是梦是醒。
唯独加诸于身的感受,无法忽视。
“或者喂你一丸毒药,就此取了你这性命,也好避免你日后为祸一方。”
谢垂珠继续吓唬闻溪,手腕一转,摸出个指甲盖大小的玉丸子,塞进他嘴中。然后手疾眼快捏住他的鼻子,在喉咙部位挠啊挠。
闻溪喉结滚动,玉丸顺利吞咽入腹。
他胃里一片冰凉,四肢也是冷的,然而桃花眼却氤氲着不安定的红。
他张嘴,反反复复尝试着,终于发出嘶哑破碎的声音。
“……垂珠。”
谢垂珠嗯了一声,有些惊讶地问:“你嗓子又好了?”
随即拧眉细思,半开玩笑的,“早知道弄点儿哑药……”
闻溪竟然从这只言片语中,推断出微末的真相。
如果谢垂珠真给他喂毒药,自然也就不需要哑药。所以她不会杀他,送进喉中的玉丸,约莫也只是些旁门左道的小东西。
“阿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