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躺下,怎么也睡不着,抑制不住想着,见了雨田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还能有什么结果,信中,彼此把心交给了对方,只差一句,我爱你。
这是生活赐予的爱,我不能拒绝!爱不只是局限在婚姻中,能冲破婚姻的爱,才是最有生命力的,无论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我都义无反顾。
她翻个身,很快入睡。
早上,她醒得很迟,一看过了上班的时间,急忙起身。洗漱完毕,她对镜子里的自己说,找函授学院,找我的雨田。心在路上,可人已到了,那就先把他的心装在我的胸腔,两个人一颗心,多好啊!
化好妆,换了新衣服,格格奇沿着街边走向近在咫尺的省文联。
进了文联办公室,她落落大方地打听:“请问,文学函授班在哪里办公?”
对方看着她,问:“什么事?”
格格奇说:“来报名的。”
“噢——”对方似乎不相信,旁边一位年龄与她相差无几的女士说,“在后面的一座楼内,二楼。”
格格奇向近前一位四十多岁,有话要说的男士点头,离去。
找到“函授文学院”办公室,敲开门,原来是一间堆满杂志,透着库房概念的场所。一张破旧的桌前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士,摘取眼睛,诧异地问:“找谁?”
“老师好!我找雨田老师。”
“你是?”
“我是上一期函授生,特意从赣都来看望雨田老师。”
“那,你怎么找到这里了?”
格格奇懵了:“这不是函授学院办公的地方吗?”
“你来,没和他联系?”
“说了,信上说的。昨天的信,估计今天他该收到。”
女士挪了挪臀部:“同志,你可能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我这里只负责收发,那些老师从来没来过,你说的雨田我也不认识,对不起。”
“噢,是这样。对不起,打扰了。”
离开后,一个寒酸的感觉袭上心头,原来,在她心里崇拜的文学院原来只是一间堆满杂物的库房内坐着一位管家婆?算了,直接去作协。
作家协会办公室也好不到哪里,一间办公室摆着六七张桌子,里面坐满了人,乍一看像捉襟见肘的老年大学课堂,一个长者无精打采地喝茶,抽烟,看报纸。
格格奇敲一下门,靠门的一位长者回过头看着,下巴动了几下,才发出声:“有事呀?”
“找雨田老师。”
“雨——田?那个单位的。”
格格奇走近,说,“作协的。”
对方疑惑地:“我们这里没有叫雨田的,你弄错了吧。”
格格奇只好说:“没错,他是我的辅导老师。”
“噢,噢,噢,你是参加过函授的吧。”
“是。老师。”
对方站起,面带难色地:“你来,他知道吗?”
格格奇纳闷,怎么也这么问,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不就是向你打听一个人吗,哪来这么多废话。
她不想多说,直接回答:“他不知道。我是出差,顺便过来看一下。”
“噢,是这样。不过,参与函授工作的同志都是化名,作协有规定的,不可以对外泄露真实身份。你还是先和他联系上,这么找恐怕很难。哎,你叫什么名字?”
格格奇恼火,不就是从事写作的吗?呆在这么破烂的地方,还故作神圣,你都不告诉我,还好意的问我叫什么?立时沉下脸,丢下一句“打扰了”,转身离开。
乌兰格格奇走出作协大楼,打车直接去邮电局,给雨田发一封加急电报,“已到南昌,在江月宾馆等你!!!格格奇。”
回到宾馆,乌兰格格奇感觉心灵某一处在悄然坍塌,文学——这个梦中的圣殿原来是这个样子,还不如柠檬酸厂的车间,仓库。尤其是那些人,一个个痴呆样子,说话都费劲,能写出什么好文字。什么灵魂的工程师,还不如郭连成受看。雨田啊,真的为你感到悲哀,整天与这么一帮酸腐老朽为伍,时间久了难保不被同化。
“同城,加急电报一个小时内就可收到。”这是邮电局工作人员说的。就算慢一点,中午下班前雨田一定能收到,走进房间,格格奇这么想。
等待是煎熬的,回顾二十多年的生命历程,几乎没有刻骨铭心的等待,更多的只是迷茫的期待。此刻,想念的人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等待?
想着,格格奇恼怒了,她用力拉开窗户,心里的质问从眼里射向窗外,你是知道我的手机号,收到信,第一时间该给我联系。按说,我的手机号是主动给你,就是想要你的通话方式,这一点,身为作家应该知道,为何装聋作哑?难道说,你也像作协办公室里当门而坐的老朽?天哪!若是这样,人生太悲惨了!什么理想、事业、追求,原来都是庸庸失意,碌碌无为的人想象的虚拟世界?你们自己自欺倒也罢了,还变本加厉地欺人!搞什么文学函授!
雨田,假如你是那间办公室其中的一个,即便是能写出比红楼梦还红的文学巨著,我——乌兰格格奇也不睬你!
接着,她极快地把窗户关上,好像担心射出去的心思折回,求她收留。
格格奇走到床前,把连衣裙脱下,换上牛仔裤,体恤衫,打算回母校,中午请老师吃饭。至于雨田,爱来不来,来了也请他品尝一下找不到人的感觉。
格格奇到了大学,老师忙,简短交流一会,她竟然忍不住想见苏进的老师,借口不耽误老师时间离开。
她走进苏进老师的办公室,微笑着:“老师好!”
老师望着她诧异,想着她是谁。。
“老师,你知道苏进的情况吗?”
“哎,想起来了,是你呀!怎么问我了,他不是追求你吗?”
格格奇摇头。
老师说:“你拒绝他是对的。说实话,我当初听说他追你,而且进展顺利,真替你惋惜,他各个方面都配不上你。”说着,老师看了一下时间,“不能聊了,有课要上。”
“老师,中午请你吃饭。”
“唉,没这个福气,回家还要做饭,儿子,先生简直就是两个宠物,离开我就会饿肚子。”
乌兰格格奇离开校园,不想马上回宾馆,打车去了岳阳楼,在景区餐厅找了个临江靠窗的桌子,点了两样自己喜欢的菜,望着宽阔的长江发呆。吃饭时,手机忽然响了,她激动地手忙脚乱,把饮料杯碰落在地,心一下跳到喉咙间,堵得说不出话,手机里传来:“哥哥,在哪儿?”
膨胀的神经突然收缩:“曼妞,这个点打什么电话?”
“想你了呗……我和田园在外面餐馆,还没点菜,你过来,好吗?”
格格奇很自然地:“我和同学也在餐厅,而且风景独好,岳阳楼。”
“哥哥,田园给你说话。”手机传来刘田园的声音,“格格奇,晚上我和姣曼一起去看你。”
“不方便,有同学。刘先生,好生照顾姣曼。就这样,挂了。”说着,不觉几滴泪水落在桌面。
这时,服务员过来清理摔碎的杯子,格格奇说,“算在菜单上。”
她看着碎玻璃片想着,一个杯子碎了和一个人没了,是如此相似,杯子碎了可以清理,人没了,留下的碎片该如何清理?苏进早已从我的世界消失,可留下的碎片何时才能消失,谁能帮我清除感情碎片啊!
用完午餐,格格奇心意沉沉会到宾馆,到了服务台前问是否有人来找。服务员看着记录,轻轻摇头。回到房间,她拨通妈妈的电话,问是否收到她的信件。妈妈说,没有。
格格奇苦笑一下,这个雨田,怎么不敢见光啊,就算你是一个正人君子,不想接受婚外感情也该当面告诉我;就算你是一个丑陋不堪的老朽,也该坦坦荡荡出现在我面前,让我清楚地看见一个完整的你,为何像一只耗子只在暗处发出爱的电波?
走了一个上午,格格奇累了,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入睡。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格格奇起床,洗了澡,想继续逛街。出了宾馆,她没有目的,也不想乘车,顺着街边一直走着。她知道,从今后精神家园又进入一个冬季,文学的太阳沦落了,生命中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所学专业,可是,这个希望一直被郭连成这片乌云笼罩着,除非自己与他上床,否侧,自己的天空永远被乌云笼罩。
想着郭连成的嘴脸,格格奇忍不住骂了一句,去你祖宗的,就是死也不让你玷污!
格格奇一直这么走,满脑子胡思乱想,直到晚上九点多钟才打车回宾馆。
走进房间,打开灯,乌兰格格奇身心疲惫地坐在床沿低头沉思,室内隐约响起微弱的撞击声,循声看着,窗户玻璃上几个小虫子飞来绕去,丢了魂似的样子,在玻璃上撞了几下,转回来扑向桌上的台灯,刚触到灯泡即可歪斜地落在桌面,在灯影下挣扎。
过了片刻,可怜的虫子恢复体力,再次飞向窗口。窗外的玻璃上爬满更多不知名的来回蠕动的虫子,远处飞来的昆虫看不清玻璃的存在,纷纷直接撞了上来,随着一声声轻微的撞击声,不时有昆虫落下。
格格奇看着,想着,可怜的不止是这些虫子,人世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像这些虫子,冲着理想的光芒扑去,一次又一次撞在玻璃上不知醒悟,而我就是其中一个。
她起身,关掉了台灯,推开窗户,让灯下濒死的昆虫回到户外,让窗外的虫子迷途知返。
黑暗中,一阵酸楚袭上心头,格格奇伏在窗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