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兰新对自己的消防员领队说:“快进去,看看什么原因。”
救护车把明显烧伤的人带去,消防队的人开始收卷水管,一位消防队的中队长在与郭连成说什么。耿兰新自言自语的语气,“猜着你会用这个人,唉!也真难为你了。”
郭连成一边跟中队长说话,一边不时回头朝王晓寒这边看,样子很像猜到了耿兰新会说什么,急于想结束说话。
耿兰新说:“你把朱斌从车间主任的位置上换下来非常正确,担心你还会用他。这个人,有张雪梅管着才不会给生产带来影响,否侧,谁管生产都会一路下滑。倒不是说这个人心术不正,而是整天冥顽混沌;也不能说他不懂生产,而是迂腐得比不懂生产造成的损失还严重。用张雪梅的话说,不说专业技术,就是大罐几个阀门他都经常出错。他一到车间,总忍不住拨弄阀门,担心操作员的工作不到位,有时明明该送蒸汽,他偏偏给关了。听说你让他负责研究菌种,依我看,简直是糟践钱。”
说着,郭连成跑过来,捂着半边脸:“耿厂长,你看我刚主持工作竟然出了这么大一个事故,都没脸见人。”
耿兰新问:“什么原因?电路?”
“唉!哪里是,让你想都想不到,竟然是下水管道淤积大量的废渣,加上当时听说安先生出事,发酵车间有人把闸刀一拉,丢下几个装着料液的大罐离开。过了两天,朱斌出于好心,担心料液在大罐腐蚀,阀门一开统统放了。若是当时用大量的水冲洗,让料液流进江里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他也没想到,这一停就是一个多月,料液在管道中形成大量的沼气,刚好遇到电焊工维修干燥机,结果突然爆炸。”
耿兰新发出“喔!”
王晓寒心蓦然被触动,沼气!这么大的威力!思维被一个巨大的惊喜牵引,拉着耿兰新一下,“走,我带你看一个地方。老郭,你快去医院处理灼伤,清理现场的事交给胡学峰他们。”
“这点皮外伤算什么,你陪耿厂长说话。”
来到煤场靠近空压机厂的院墙下,王晓寒指着一堆散发臭气的废渣,说,“这些废料会产生沼气吗?”
“当然了,只是露天的环境下不可能产生隐患。”
“哦!”王晓寒有些激动:“自从进厂,总有一个感觉异动在心头,这个柠檬酸厂好比一个肾衰竭的人,所有的毒素都需要通过透析来排出体外,能不能给这个厂安装一个肾呢?”
耿兰新疑惑地:“你的意思是建一个污水处理系统?”
“不,污水处理,那只是外部清理,我说的是肾!一个把具有能量的物质分离出来,把没有转换成能量的物质排出体外的肾!你明白吗?”
耿兰新茫然摇头,想了一下,欲言又止。
王晓寒期待地:“你说,快说——”
“听雪梅说,不打算去宜春了,你已经找了解决水温的最佳的方案。她说的时候对你的发现赞不绝口,我问,她笑而不语,只是说万一她不在了,我进柠檬酸厂自然会知道。王女士,可否告诉我,因为我正在考虑对雪梅许下的承诺。”
“解决水温的事很简单,就是使用江底地下水。”
“江底——地下水!哇!太奇妙了,为何这么多年来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啊!难怪雪梅那么高兴,这下我没有后顾之忧了。怎么样?接纳否?”
“还用问吗?兰新啊!我把总经理的位置占着就是等你的呀。还有,我刚才说的肾——你看,在煤场这边建一个沼气池,利用沼气烧锅炉,不是可以代替煤吗?”
耿兰新愣住了,片刻回过神来,一脸反刍样子,喃喃自语:“烧气太可惜了,可不添些发电设备,那样我们连电都不要用了!要知道,电也是能转换成蒸汽的。天啊!你说的这个肾作用太大了!这样的思维方式真让我震撼!那,我什么时候过来?”
王晓寒望着墙外一片破旧的仓库,眼里闪动摘取的。耿兰新说,“不能在我手上卖给你,那样,两个厂里的人都会骂我,这边的人骂我收钱多,那边的人骂我是内贼,还是等我离开你再与新任厂长谈吧。”
“新厂长若是不同意呢?”
耿兰新脸上露出掌控的微笑:“离开前,我先把几家可还可不还的欠款还了,月底要还贷,发工资,让新厂长上任伊始嘴上就起泡,别说卖地了,只怕连卖人的心思都有,还敢对你讨价还价。”
王晓寒伸出手,两人握着用眼神传递彼此的赞许,信任。
回走的路上,耿兰新信心满满地说:“沼气发电的项目交给我吧,搞这样的设备对我来说轻车熟路,保证搞出一个全自动化的发电设施。”
“兰新,我有个想法,这次扩建你要费些心思,把现有的生产流程重新设计一下,尽可能提升自动化程度。我虽然是外行,感觉打粉车间,中和车间全靠人工操作,太落后了。”
“行呀,只要你愿意投资,现有的车间都有提升自动化的空间。”
快到消防车前,王晓寒话题一转:“这几天,吴敬仁情绪如何?”
“很糟糕,半死不活的,什么也不愿意说。”
“兰新呀!我遇到一件很纠结的事儿,想听一下你的意见。”
“你说。”
“雪梅的妈妈还在我的办公室,你猜她来找我什么事?”
耿兰新表情凝重,凄然摇头。
王晓寒看出耿兰新知道了张雪梅妈妈的心事,长叹一声:“真的很为难啊!”
“唉,也许是天意吧。但是,我负责地说,不看好这样的安排。两个人性格差异太大,胡若雯是个怀有英雄情结的女子,外美内秀,寡言少动,一般来说,这样的女孩爱情往往在马背上,仰慕那种高大英挺的剑客,侠肝义胆,一柄在手,舞满天下,所向披靡的大丈夫,向往刀光剑影中,回眸贴在后背的陶醉。说句冒昧的话,她喜欢的是你家先生的那种,而敬仁却是外表深沉冷静,内心藏着万种柔情,情愫如一树桃花,等着蝴蝶蜜蜂绕飞,采撷,这两人如何相爱?再说,旧时代父母包办婚姻,不知道害了多少男女,若是婚姻被一场悲剧包办,哪有幸福存在的空间。”
王晓寒先是诧异,耿兰新对安南山的印象竟然与自己一位闺蜜重合,两位女子相差千里,完全生活在不同的地域,为何有着如此相似的认知。
“王女士,有话不妨直说。”耿兰新期待的眼神。
“噢,在这件事情上,你比我看得透彻。”王晓寒深有感触地说。
“王女士,我再说句不该说的话,婚姻切不可勉强!也许这句话太普通,几乎所有的人都听说过,可是真正品出真味的能有几人?而我就是其中一个。我为何到现在没要孩子,就是不想一错再错。请您不要误会,以为是旧情难舍,若是这样,我什么也不会对你说,有话只对敬仁一个说就够了。我可以向你保证,在这个问题上,我会在敬仁面前保持沉默。”
耿兰新说完,径直上车。消防车一声轰鸣,驶向大门。
王晓寒目送消防车离开,心事沉沉地回办公楼,路上,有人向她打招呼,她只是茫然地点头,一路想着该怎么面对两难的抉择。
走进办公室,见门虚掩,轻轻敲了一下,室内传来脚步声,开门的瞬间,看见胡若雯脸上全是泪水,眼睛红红的,立刻意识到自己的难题被胡若雯的泪水洗去,心一下被撕裂,想问而不能。
“姐,事故严重吗?”
“没事,几人轻伤。”
张雪梅妈妈从沙发上站起,脸上露出心酸的微笑:“你看我,来得多不是时候。晓寒啊,你不在,我把心里的话都对女儿说了,若雯心疼我,答应了。”
“是吗——那好啊……阿姨,让若雯送你回去,我暂时走不开。”
“好——你忙吧。若雯,妈不要你送,留下来帮你姐。家事再大也不能耽误公事。”
“妈,我送你。这儿事我也插不上手,姐把我扔了,什么事也不让我做。”
王晓寒的心在抽泣,说,“先送阿姨,有话回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