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该说的。”

安南山沉思片刻，脸上露出暂且如此的无奈：“那好，请老周来，听他怎么说？”

张雪梅心里笑道，好狡猾的董事长，让周如生自己摘苦果子吃。于是，站起说：“这种事，我最好不在。董事长，你与他单独说吧，怎么安排，我都没意见。”

她没回办公室，直接去了车间，车间主任见了她，纷纷打听去宜春的人选，大家关心的问题很多。

“谁当老总？”

“我们去那里是否有补助？”

“去了，怎么吃饭？”

“老婆也想跟去？”

“张总，你走了，这里怎么办？”之类的话。

张雪梅说：“董事会没研究，无可奉告。”

大家围着她，各自说着猜测。不一会，周如生的电话打来，说，有要事说。

张雪梅进了周如生的办公室，刚坐下，周如生满脸灰暗，说，“你看，被我说着吧。董事长找我谈话了，征求我对人事安排上的意见。我说，一切听从董事长的安排。他说，让你来，就是想你听的意见。唉，真是伴君如伴虎，只能按照他的心思说。你当宜春厂的总经理，胡学峰当副总。这里，我提议让你的同学顶替你，他说，徐驰还不成熟。让我再想一下，是否还有更合适的人。你看，非得逼着我说出郭连成。”

张雪梅装出高兴的样子：“周总，你太厉害了，对董事长的心思了如指掌。哎，那边的销售怎么安排的？”

“宋达——那边成立一个销售公司，让宋达当销售经理。哼，要不了多久，我就该下岗了。雪梅呀，实话不瞒你，我他妈的听着，当时就想说不干了！”

张雪梅见他眼里射出阴冷的光，心里说，你还有什么资格发脾气，若不是我替你说话，这会儿说不定在哪儿撞墙呢？

张雪梅正想着，忽然一阵疾风吹过，小树发出一声断裂的脆响，她身子一闪，倒下的瞬间，伸手抓住树根，才没有滑落。她惊叫一声，低头往下看，顿觉天旋地转。

不能死的！真的不能啊！她双手抓住树根，感觉腿抖得没有一丝力气。于是，闭上眼睛，对自己说，“爬上去！绝不可以这么死了！”喊着，眼前出现周如生狰狞的面容，他站在路崖上吼着，去死吧！谁与我作对，结果都是死！

吴敬仁站在傍边，骂着，不要脸的女人，人家的老婆也不如你，殉情了！这下还有什么好说的？

张雪梅吸入一口气，身子猛然一纵，右脚抬起，蹬在岩石的棱角，腾出一只手，向上伸去，腿用力一蹬，抓住上面的一棵树根，迅速爬上路崖，蹲下来急促喘息。她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安先生，是你救了我吗？我知道的，是你！放心好啦，我一定打败周如生！”

回到了车内，发现手机上有胡若雯打来的未接电话，平静了一下心情，拨了过去。

胡若雯说，安夫人要的，等下。

很快，王晓寒的声音传来：“雪梅，有一个好消息呢，刘书记说，明天要去柠檬酸厂看我。”

“啊！太好啦！在这危难的时候，他来，就是一个天神相助啊！”想着刚才惊险的一刻，她忍不住哭了。

王晓寒难过地说：“雪梅，太难为你了！我想，你明天是否见一下刘书记。”

“啊，不用的，我见他没有任何意义，主要是他来看你。哎，老郭怎么说？”

王晓寒把郭连成的话大致说了，张雪梅听后，说：“还别说，这个人坏点子多，有的也蛮有创意的。你没说什么吧？”

“哪能呢，我听他说话的时候，不知怎么搞的，忽然想起离开医院前做过的一个手术。唉，不说了，都是题外话。”

“哎，说来听一下。你听郭连成说话，想起一个手术，想必其间必有联系，也许，对我一样有启发呢。”

“好吧——”王晓寒说，“那天，轮到我门诊，因为是专家门诊，排队的患者很多。进来一位女患者，我一看递上来的挂号，是泌尿科的。原来，她是一位农村的大嫂，不识字，才走错了。当我把挂号单递过去是时候，发现她的手指关节异常，骨关节粗大。再问了一些患病和医治的过程，觉得可能不是糖尿病。有一种颅内肿瘤，可以造成血糖异常，骨关节变形。一般的泌尿科医生对这类患者缺乏正确的诊断，往往按照糖尿病医治。我让她去做脑部核磁共振成像，结果证实了我的判断。我先生出事的那天上午，我给这位大嫂做了脑肿瘤切除。这个郭连成对我展现的症状外在是假象，他真正的病灶在什么位置，还需一些时日。”

“哇，太深奥了。不过，你的联想有道理，这个人从来不说实话。其实，他的病很简单，就是凭借小阴谋，想趁乱东山再起，安夫人不必在意。我也有个好消息，周如生也追过来了。这下好了，我好生与他在宜春周旋，你让若雯放开手脚办事，若是忙不过来，让她找徐驰帮忙。”

正说着，有个人敲车窗。她见是彭萍萍，忙说：“他们来了，不说了。”

张雪梅下了车，见周如生和许颜芹站在路边，神情凝重地望着山谷。周如生转过脸，对彭萍萍说：“怎么样，我说张总在这里等我们吧，你们还不信。”

许颜芹绕过了周如生，眼里噙着泪，从车里取出一捆草纸，彭萍萍上前帮助展开。张雪梅见她们蹲在路边无声落泪，也过去，手指刚触摸草纸，泪水落了下来。

许颜芹点燃草纸，嗓子深处发出一声悲切的呼唤：“董事长，我们来看你来啦！”

火光一起，映照着三位女人的泪水流动的脸膛。周如生在旁边来回走着，张雪梅想看清他的表情，每次投过目光，看到的都是他的背影。她想说，周总，过来给董事长烧几张纸呀，话在嘴边却说不出来，心里说，不用的，别玷污了董事长的灵魂。

纸烧尽，彭萍萍站起，离开了几步，忍不住呜呜哭出了声。许颜芹想上前劝她，手刚抬起来，两人手搭着对方的肩，一起哭了。

张雪梅看着，心里说，她们的哭发自内心，只有这个来回踱步的人不知道心里想什么？

周如生忽然蹲下来，双手抱着头，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你们两别哭了，哭得周总受不了啦。”张雪梅说。

许颜芹噏动嘴唇，说：“不管怎么说，没有董事长就没有我们现在的一切，就冲这一点，我们也要对得起安夫人。想起了把她堵在门外，心里特别难受。”

周如生忽然呐喊：“董事长，我周如生罪该万死！一时鬼迷心窍，让安夫人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幸亏张总及时赶到，否则，死后也无颜见您！放心吧，我向你发誓，一定善待安夫人，把你的事业继承下去！”说着，双手合十，对着山谷拜了又拜。

张雪梅心里说，董事长，他说的善待，无非是给安夫人几个小钱，打发她离开；他说的事业是阴谋。你生前就识破了他，只可惜被我这片树叶挡住了眼睛，才铸成弥天大祸！我也向你发誓，不把他逐出清源生化，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向你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