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雪梅把车停在安南山罹难的路边,望着悬崖下依稀可见的痕迹,心里没有悲伤,反而沁溢一丝温暖,亲切地说,安先生,这一刻才真正体会出你说过的战友,妹妹的含义。你在世的一切都结束了,留给我的所有,永不磨灭!从今以后,你不是领导,也不是战友,就是我生命中的魂魄!你的未竟事业就是我生命的全部!过去,那个头脑单纯、心地善良的张雪梅随你而去,如今代替她的是一个敢于和任何阴谋殊死搏斗的女人!
说着,她从路边的一个缺口双手扒着陡坡上的岩石,往下移动,到了十多米的地方,把身子靠在一棵扁担粗细的小树干上,随之山谷中偶尔吹过的劲风,身体与小树一起摆动,脑子里浮现发生在半个月前事件。
在宜春,安南山与当地政府最终达成收购宜春柠檬酸厂的协议。市委举办晚宴以表庆贺。随同安南山的有周如生、张雪梅、胡学峰和胡若雯。酒宴上,周如生喝醉了,回到宾馆后闯入张雪梅的房间,沮丧地说,“雪梅,我有一种预感,宜春厂买下以后,董事长会把总部搬到这里。你也会来的,担任总经理,至于我嘛,肯定会丢在老厂。名义上是还是总经理,实际上被降职使用。不晓得怎么回事,公司越发展,我的心越凉。”
“你的意思是,两边的总经理都是你?这怎么可能呢?至于宜春厂,到底谁当总经理,董事长还没说,你怎么就知道了?”张雪梅说。
“我又不傻,从他对我的态度上感觉到的。还有更糟糕的,你离开后,老厂那边接接替你的一定是郭连成。董事长明知道我与他水火不容,偏让我难受,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我也觉得用郭厂长不合适,但比起朱斌来,不晓得强多数。”
“雪梅,我还有一个预感,这里的销售部会启用新人。用不了半年,我十几年打下的江山都会被董事长的心腹占领。到那时,我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张雪梅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反感:“什么样的心态就决定什么的行为,行为决定未来,你怎么老是想着自己呢?我们是一个团队,你是其中一份子,公司发展,壮大,你该高兴才是,怎么可以这么卑怯?去吧,你喝多了,说了什么,就算我没听见。”
周如生慢慢起身,缓缓走到了门前,回过头来,眼角溢出泪水,哀求的语气:“雪梅,我听你的。不过,求你一件事,有一天董事长若舍弃我,还请你帮我说句话。我真的不想离开你们。”
“行,我答应你。”
几天后,胡若雯通知张雪梅,说,董事长找她。上楼的时候,她猜着是说宜春厂的人事安排,心里格外激动。她觉得这种激动不可思议,难道说自己骨子里潜存着当总经理的?没有啊,可是,为何心情如此激动。
进了安南山的办公室,感觉不同以往。以前,安南山总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用眼光示意她坐在对面,然后,用简短的话把事情说清楚。这一次,他却坐在沙发上,面前看着一杯热茶。
张雪梅有些拘谨,坐在他对面。
胡若雯端来一杯茶,悄然离开。
安南山点了一支烟,抽了几口,说,“商量一下宜春的事。”
“周总怎么没来?”张雪梅随口一问。
“那就先说一下他的事吧。经过再三考虑,在决定公司人事调整以前,我决定免去他总经理的职务,在南昌设立一个办事处,他到那里工作。”
张雪梅目瞪口呆,片刻才“啊”了一声。
“本来是不想动他的,是他自己走火入魔,不动他,遗患无穷。”
“董事长何出此言?”
“还记得白云山庄的事吗?这是他一手策划的戏。那天晚上回来,我总觉有问题,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你的婚姻出现危机,我才恍然醒悟。为了证实猜测,我让若雯找他要港商的联系电话,他却说这是一家骗子公司,联想起人狗分离的谣言,他的野心昭然若揭。因此,这个人不能再用。”
张雪梅如梦初醒,愤怒地站起来,涨红了脸:“我要去当面问个清楚,也好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什么东西。”
“坐下。这种事哪里能问清楚。什么也不说,直接免职。他执意与公司为敌,下一步就是把他彻底清除了!他能在我们背后放冷箭,我们也可以让他哑巴吃黄连,至于议论,过一阵就会风平浪静。”
张雪梅猛然想起周如生在宜春喝醉酒说过的话,脑子浮现出他泪流满面的样子,一丝疑虑涌上心头,思忖着说:“万一要冤枉了他呢?董事长,我觉得人狗分离的话,我是当着大家说的,难道郭连成就不会说吗?如何一下认定是他?再说,白云山庄的事也没引起任何谣言;现在骗子那么多,如何认定是他演戏?至于我婚姻出现状况,我是最有发言权的。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在你办理房地产证过户手续后,他是一度牢骚满腹,还说要鼓动工人把产量滑下去,然后让你怪罪于我。可是,事实证明,他后来没这么做。再说了,对你拥有柠檬酸厂全部资产,心存不满的人何止他一个,怎么能因此冻结他人生的全部积累。还有,我们扩张在即,你这个时候动他一人,会让许多人感到不安。现在,全厂一片祥和、上下同心同德,您不能让跟随你的人感到自危啊!”
张雪梅见安南山不悦地站起,也跟着起身,说,“还有一事,在他离婚后,厂里谣言四起,有的说他和彭萍萍搞到一起,有的扯到郭孝芹身上。彭萍萍找我诉苦,说受不了,甚至想离开。我这人心里装不下垃圾,就想戳穿他的谎言,还大家一个事实。”
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隐瞒了一个重要的情节,就是周如生说的那句“想当董事长丈夫”的话。
安南山见她语塞,说,“我也不信他说的离婚原因,至于他看上谁,与工作无关。怎么,你调查过?”
张雪梅点头。
本来,张雪梅对周如生爱上谁,为什么离婚一点不感兴趣,自从周如生当面口出狂言说,“想董事长丈夫”的话,她心中骇然,担心他不只是一时说气话,而是一个正在实施的阴谋。听彭萍萍诉苦,张雪梅灵机一动说,“我们去找他老婆问一下,若是离婚不是他说的那样,我去找董事长,相信他会妥善处理的。”
张雪梅说的“妥善”,就是把周如生阴谋全盘说与安南山,让他采取断然措施,以除后患。
一天傍晚,张雪梅和彭萍萍来到罗青竹新居,说,奉董事长之命前来劝和。罗青竹恼羞地说,“我的事与任何人没关系!”说着,转过脸。
张雪梅上前,挽着她一只胳膊,恳切地说:“大姐,你和周总过的好好的,究竟为什么突然离了呢?董事长说了,若是周总喜新厌旧,他会给你主持公道的。有什么苦衷,你要告诉我啊!”
罗青竹挣脱张雪梅,摇头,脸上露出,没什么好说的。见彭萍萍眼光到处溜达,喷出一口气,理直气壮地:“我自己的事,用不着别人操心,你们走吧!”
彭萍萍用眼光示意张雪梅离开,两人出了门,彭萍萍说:“我进了卧室就明白了?”
“什么?”张雪梅疑惑。
“卧室里有男人的衣服,鞋子和烟味。”
张雪梅不再说话,上了车才冒出一句:“周总蛮可怜的,竟然被这么一个无业游民打败了。唉,真的不可思议。彭主任,人家都这样了,你还有什么好怪罪的。算了,随别人怎么说,让他。”
安南山听了张雪梅的叙述,满目疑云:“果真如此?”
“董事长,若连我都不信,那——你怎么做,我不再说什么?”
安南山坐下,说:“怎么说起气话了。可是,我对这个人总放心不下。”
一句话说到张雪梅心里,她也有同样能的感受,想了一下,说:“要不这样吧,宜春的厂销售与老厂分开,启用当地的人,让他们进入老厂的销售市场。这边仍然让周总负责,至于谁当副总接替我,想必董事长心里早有了人选。”
安南山这才点头,说:“看来,你心里也做了安排,不妨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