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颜芹换乘张雪梅的车,抵达宜春市已是晚间九点。进了城区,张雪梅顺着熟悉的路径来到前几次住过的“井冈山宾馆”,停车时才意识到不该住在这里。
许颜芹望着宾馆的大门,伤感地:“这才几天呀,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唉!就是。每次来,都住在这里,跟着感觉就过来了。要不,我们再换的地方?”张雪梅哀叹。
“不要吧,我觉得还是这里好。”
周如生的车也进来,他下了车,径直往大厅走。许颜芹忙下车,彭萍萍把车开进停车场,张雪梅把车跟了过去,两辆车并排停在一处,两人下车后站在车前说话。
彭萍萍看着大厅的门,小声地:“一路上提心吊胆的,就怕他问起公章的事,可不知道为何,他一句话不说,好像什么都知道,只是闷在心里不说。”
“不可能的,他这个人,总以为控制了许颜芹就控制了一切,一枚公章算什么;加上平常我做事傻乎乎的,直来直往,从不用心思。在他看来,我来宜春只是想把董事长没来得及做的事做完,根本想不到别的事。”
“可是,董事长罹难的当天,他打电话让我问若雯要房地产证,若雯说,董事长让她寄回家了。他不信,让唐再兴安排几个人日夜盯着若雯,说,只要发现房地产证,一定抢了回来。我说,这样不好吧。他说,你不懂,万一这个东西落在郭连成手上,我们怎么对得起董事长。”
张雪梅感慨地:“若雯真的不简单,这么大的事镇静自若,换了别的女孩一定会六神无主,稀里糊涂地把房地产证交了出去,那样的话,一切将无法收拾。”
两人说了会话,还不见大厅有动静,张雪梅说:“你过去看看,若是没房间,我们换一个地方。”
张雪梅感觉有点累,上了车闭目养神,想着,明天如何与周如生周旋。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个时候与宜春市谈履行“柠檬酸厂收购合同”显然不合适。如果不谈,注定会引起周如生怀疑,有什么理由避开呢?哈,有了,我有宜春市长的电话,为何不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他呢?这同样也是谈啊!我相信,对一位政府官员来说,真诚比什么都珍贵。
这时,有人轻轻敲车窗,张雪梅见是彭萍萍,开了车门说:“这么久?”
彭萍萍不满地说,“周总真是一位有心人,非得要董事长以前住过的那个房间。入住的客人不愿意让,他说,今晚的房费他出了,让人家免费入住,这才把那个房间要过来。稍等一下,服务员正在清理房间。”
张雪梅思忖着问:“你猜他要这个房间谁住?”
“还能是谁?他自己呗。”
张雪梅“嗯”了一声,心里说,你说错了,他要这个房子给我住。
这时,周如生和许颜芹一同过来,到了近前,周如生说:“雪梅,我们先去吃饭。”
“你们去吧,我累了,回来时带一个碗面即可。”
“我也没胃口,彭主任和许部长去买几盒碗面。”周如生说。
许颜芹嗔怪地:“嘁,买个碗面还要两个人,那买一个工厂,我们几个人怎么可以?”
周如生笑道:“你除了懂得到月发工资,什么也不懂,我不是想和张总单独商量事吗。”
张雪梅认真的口吻:“谁与你商量,我的事我做主,你的事,我懒得听。”
周如生摇头,假装绷脸:“你说的?那——下个月不发工资了,让你的人找你要饭吃。”
“知道我与你的最大不同是什么?我说了就做,你说了从来不做。”张雪梅说完,径直向大厅走去。
许颜芹追上:“张总,房卡。”
张雪梅接过房卡,看了一下,心猛然一颤,走着,心里问,这间房子到底是住还是不住?这个人为何让我住董事长住过的房间,居心何在?
忽然,脑海里闪过“当董事长丈夫”的话,一种羞辱在心里蔓延。她突然止步,愣愣地看着房卡,霎时,心生一计,何不借此弄点事一走了之呢,也免去给宜春市长打电话的麻烦。于是,回过头,对跟在身后的周如生笑道:“这个许部长,怎么把你的房间卡给我了。”
“没错的,这个房间只能是你住。”
张雪梅脸色突变,厉声地:“你什么意思?董事长在世,你就在下面散布谣言,诋毁他,我念在大家在一起共事,一忍再忍,现在他走了,你还不放手!让我住这个房间,回到厂里好说,张雪梅对董事长怀念得很,去宜春谈工作是假,想住董事长住过的房间才是真。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说着,把房卡甩在周如生脸上,朝着停车场怒气冲冲走去。
周如生追着:“雪梅,别发火,误会了!不住是了。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出于对董事长的怀念,也想讨好你。”
张雪梅止步:“你这个人,有个最大的特点,撒谎时还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她到了车前,愤恨地打开车门,见周如生拦在车前,心底冒出一股无名的烈火,脑子里一热,冒出一个念头,把你这个恶魔撞个半死,让你去医院里呆着,看你如何兴风作浪。想着,她毫不犹豫启动车,后倒几米,猛然前冲。周如生身子一闪,倒在地上,张雪梅车轮发出一阵与地面的摩擦声,疾驰而去。上了大街,她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太遗憾,我应该估计到他会躲的,方向稍微偏一点就好了。狗东西,还真想打我的主意了!哈,也不错,多谢你的诡计,不然,真不晓得该如何摆脱。”
前方出现一个十字路口,看着“南昌”的箭头,想着,不如把这个狗东西引向南昌算了。她想给彭萍萍打电话,觉得会引起周如生的怀疑。斟酌片刻,拨通胡若雯的手机,简单把自己去南昌的意图说了,然后吩咐,“彭主任若打电话,你就告诉她我去南昌了。”
“他若不去南昌,而是与宜春方市政府商谈履行合同的事怎么办?”
“量他没有见市领导的底气,就算谈了,我一个电话,他说什么等于白说。安夫人呢?”
“我们忙了一下午,把所有该发的公函都寄出了,这会儿已睡了。”
张雪梅欣慰地笑道:“若雯,你真行,抓了准董事长的公差。好啦,这就放心了。明天抓紧时间办房地产过户手续,一旦搞定,马上告诉我。”
“嗯,张总,路上小心啊。”
挂了电话,张雪梅把手机关上,全神贯注,一路急行,抵达南昌已是凌晨一点,随便找了一家宾馆,浑身散架一般,倒在床上沉沉入睡。
一觉醒来,已是上午九点多,张雪梅伸了一个懒腰,想着,原来人睡觉可以睡到十八层地狱的。她打开手机,发现一串未接电话,看着,不禁得意地笑了,想着,运筹梦中,决胜千里。呵呵,董事长,我这个学生还不错吧。
正得意,许颜芹的电话进来,声音沙哑、如释重负:“张总呀,终于通了!你在哪?我们找了你一夜啊!”
“找我?放心好了,我不会出事的,就算出了事,不正合周总的心思吗?”
“你别说气话了,周总后悔死了,一夜之间,急得满嘴血泡。哎,周总与你说。”
手机传来周如生有气无力的声音:“雪梅,你有气,怎么着都可以,怎么可以这样?你在哪?我过去,伸脸让你打个够。吓死人了……我们三个,在南昌找了你一夜。”
张雪梅赌气地说:“我也不晓得这是什么宾馆,本来是要回家的,竟然走错了方向,快到南昌才知道走错了,想掉头的,实在太困了。哎呀,不说了,饿死了,我吃点东西再说吧。唉,你们怎么知道我来南昌?”
“还不是四处打听,彭萍萍问了若雯才知道的。”
张雪梅出了宾馆,看清的地址,给彭萍萍回了电话,随便找了一家小吃店。
她回到宾馆,周如生等人已在大厅等候。彭萍萍和许颜芹迎上前,一脸失散多年后的团聚,说不敢说,怨不敢怨,满腹的话在脸上细微的神经上波动。
张雪梅对许颜芹不客气地说:“现在才知道你们跟到宜春是为何,董事长走了,干嘛还这么挖空心思地侮辱我?”
许颜芹委屈地直摇头:“张总,当时,周总说要那个房间,我就觉得是他怀念董事长,让大家在里面聚一聚,根本没有别的想法。我可以对天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