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 / 2)

赣江从这里流过 聿苏 2861 字 2021-07-08

张雪梅驾车,飞快行驶在通往宜春的山路上。她打开车窗,呼啸的风灌满车厢,把她长长的头发吹得上下飘摆。风声,发动机轰鸣声,对面闪过的会车发出的疾风摩擦声,与她激昂的心跳合成一种冲锋陷阵的号角。她打开车载音乐,播放着贝多芬命运交响曲。上一段陡坡,她加大油门,大声喊着:“来吧,周如生!你这个变异的菌种,我一定把你清除!”

车上坡顶,开始往下行,她的车速一点不减,前方一个急弯,一连货车突然从对面弯道上冒了出来。她一个急刹,只听砰的一声,与对面的车摩擦而过。拐过弯,她没有惊慌,停下车,发现左倒车镜不翼而飞。她呵呵地笑着,心里说,怎么呢?董事长在那边招兵买马了。

她围着车转一圈,还好,没破相。回到车内,手机响了。

“你这个张总,怎么不接电话?吓死我了。”手机里传出周如生的惊吓声。

“呵呵,不是接了吗?”

“这是第九遍了!先说好,以后出门在外,不可以这样的。”

“还别说,刚才差点撞车了。还好,有惊无险。什么事?”

“我说刚才心跳得那么厉害,果真有事啊!董事长走了,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千万不能大意啊!”

张雪梅心里骂道,你巴不得我也出事,还给我说这个;也是,过去的张雪梅的确死了,现在的我就是你的克星。

稍微停顿后,她呵呵地笑着:“还挺感动的,好啦,赶路了?”

周如生忙说:“哎,这两个女人笨得要死,我担心出门后被人贩子拐了去,我想送她们过去。没别的意思,就是有些事想与你沟通。”

“噢,知道了。周总可是对我不放心,担心我一个人过来把宜春这么好的厂私吞了?”

周如生开玩笑的语气:“知我者,雪梅也。好啦,就这么说,我这就动身。”

结束通话,张雪梅环望群山,心里格外轻松,想着,我巴不得你来呢,这样,安夫人和若雯绝对安全了。

她看着蓝天,笑盈盈地说:“董事长,这算声东击西吗?哈,怎么不说话呢?莫非我说的不对,应该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管他呢,只要能打击周如生的要害,就是好计。”

刚要启动车,手机又响了,她看是吴敬仁,心沉下去,猜着他会说些什么?还能说什么,无非说些幸灾乐祸的话。

她本不想接听,可手指不由自主地按下接听键,随手把手机丢在副驾座上,还是能听见吴敬仁模糊不清的声音:“你在哪?我想与你谈谈?”

“没有什么好谈的,也没必要。”张雪梅说。

“我听不清。”

张雪梅拿起手机,冷漠地重复一遍,挂了。

启动车,她小心谨慎驾驶着,竭力驱赶吴敬仁带来的烦恼。可是,感情的伤口一旦被撕裂,不会接受意志驱离。

张雪梅想起吴敬仁说过的一句话,“婚姻如同两块合并的菜园,男女走到了一起就是为了互相吃着对方。这其间,如有一方的某种青菜被吃尽而又不能再生,另一方自然会把手偷偷伸到隔壁的篱笆园里。我没有钱,也不能让你当老总。从你告诉我当老总的那一刻,我就预料到会有今天”。

这话是两人决定离婚的最后一个夜晚,吴敬仁对他们婚姻的总结。

这时,耿兰新爱人,吴敬仁的同学余文涛电话进来,她接了,余文涛说,“雪梅,敬仁想与你谈谈,你怎么不接电话。”

“哈,文涛呀,我觉得,我和他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该说的都说过了,不该说的也说了许多。打碎了瓷器,还是不要往一块碰了。”

“你听我说,自从你们分开后,敬仁的精神一直处在萎靡不振的状态,尤其是安南山去世以后,他更加担心你的处境。”

张雪梅心里难受,想着第一次说离婚,她哭着说,“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人,可以丢下天,可以丢下地,唯独不能丢下家!别逼我离开,好吗?”

她对着电话,冷漠地笑了一下,说:“那又怎么样呢?文涛,我在开车。”

“雪梅,眼下,我和敬仁还有兰新,特别关注柠檬酸厂的动向。眼下,清源生化如同一艘巨轮撞在暗礁上,风雨飘摇、沉没在即,而你一人又能撑多久?以前,你和敬仁多好啊,还不是为了这个外地老板,把一个好端端的家拆散了。如今,为了这个人的妻子,孤身一人与那么多周旋,犯得着吗?”

“别说了,文涛,我不会改变的!分手,不是我意愿的,一人走进冷冰冰的出租屋,也是被逼迫的。没什么,家里的、外面的、天上的、地上的,一起来就是了,我不在乎!请你告诉他,我不会原谅一个曾经给我屈辱、伤害的人;更不可能捡起落在地上的烂苹果。”

张雪梅挂了电话,脑海里浮现离婚前,她一个人在白云山庄居住的晚上。她打吴敬仁电话,想让他过来,两个人静心谈一下,可是,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打了家里也没人接。她以为吴敬仁出去应酬了,看了一会图纸,不觉睡在了沙发上。等她一觉醒来,已是凌晨一点,再想打电话觉得不合适。

第二天上午,车间发生一件事,一位叫秦西同“中和工”竟然扇了朱斌一个嘴巴。朱斌捂着流血的嘴来找张雪梅汇报事情的经过。张雪梅听了拍案而起,刚要下车间,被急忙赶过来的周如生拦住。他让朱斌先走,然后说:“秦西同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在社会上有许多黑道上的朋友。我知道开除他是对的,可是这件事你不能出面,交给董事长来办。”

张雪梅明知故问:“为什么?”

“为了你好!干嘛拿着自己的身家性命不当回事呢?企业是他的,像今天这种关乎身家性命的事应该由他出面来办。”

张雪梅什么也没说,打电话给彭萍萍,说:“你草拟一份文件;秦西同因违反操作规程,放掉料液,给公司造成严重经济损失,对领导的批评不但不接受,反而殴打领导。鉴于秦西同行为,决定予以开除。”

周如生听着,摇头叹气离开。过了一会,秦西同进了张雪梅的办公室,身后跟了许多帮凶,对怒视他的张雪梅,满不在乎地说:“周哥没给你说吗?”

张雪梅漠然地说:“谁说了也没用。”

“信不信,三天之内把你的鼻子割下来。”秦西同阴笑道。

张雪梅说:“信!你去准备吧。”

秦西同破口大骂:“安南山是你什么人,你这么为他卖命!是你的老公?”

当天晚上,张雪梅回到家,不断接到一些恐吓电话。她听着,多少有点紧张,做饭时竟然把一锅稀粥煮糊了。一直不说话的吴敬仁,愤然地把冒着白烟的锅摔在地上,接着,飞起一脚,锅猛地撞在墙上,滚烫的粥四溅。

张雪梅感到脸上一阵灼热,蹲下来捂着脸。她以为吴敬仁会过来,替她处理一下,忽听一声关门的撞击声,心一下被击中,坐在地上哭泣。

手机又响了,张雪梅以为还是恐吓电话,吼着:“想干嘛?你说,要我去什么地方,不就是割鼻子吗?来吧!”

“雪梅!”耳边传来安南山的声音。

她止住了哭泣,说:“没事的,董事长。我刚才……”

“雪梅,我现在就去见这个秦西同,一个小混混而已。”

电话挂上,一种莫名的感动在心里漫延。她进了卫生间,对着镜子,发现头发上有几处黏糊糊的稀粥,额头上,脸颊上多处烫伤。她看着,从未有过的心痛。

女儿被婆婆带去了,想必吴敬仁也去了她妈妈那里。张雪梅洗了澡,把家里收拾干净,到了卧室,心意沉沉睡下。梦中,她在江边漫步,忽然见前方有一伙人打斗。她急忙跑过去,众人四处逃离,地上躺着一个人,走近了看清是安南山。他的鼻子呼呼冒血,身上有几道伤痕流血不止。她惊叫一声,“董事长啊!”

一声惊叫,把她从梦中惊醒,陡然坐起,看见吴敬仁坐在床前,瞪着一双隐忍的眼睛。她揉着眼,惊魂未定地:“哎唉,刚才做了一个恶魔,吓死了。”

“亏心事做多了吧?”

她想解释,吴敬仁站起来,丢下一句:“我们离婚吧。”

张雪梅躺下,背对着吴敬仁说:“工作上的压力这么大,你不理解就算了,怎么可以说这么样的气话。”

“是,你的压力是大,今晚为何不和梦中人在一起,释放一下?”

张雪梅双腿一蹬,被子落在地上,恼怒地说:“你不用血口喷人!”

“血口?我心里血早已耗尽,只有厌恶!你这样半人半鬼究竟什么意思?是不是想拿我当遮掩,心安理得地傍大款?”

“吴敬仁!我警告你,再这么侮辱我,离婚的话,我也会说!而且不只是说。”

“侮辱?你的脸真厚?昨晚,你在哪里?刚才梦中喊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