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雪梅楞了一下，似乎找到化解矛盾的路径，说：“哦，正想问你，昨晚，你的手机为何关着，家里电话也没人接？昨晚，我在白云山庄，本想让你过去的，可一直联系不上。怎么啦？你去厂里找过我？难怪呢，这么大火气。”

吴敬仁突然把床前桌上的电脑摔在地上，咆哮着：“滚出去！别脏了我的床！”

“你再说一遍？”

“你这个肮脏的女人，滚出去！”

张雪梅傻了，久久地看着吴敬仁，见他一双鄙视的眼神，心逐渐坚硬了。她穿上衣服，临出门的一刻，平静地说：“明天上午，办手续。”说完，匆忙离开家。

她开车漫无目的行驶着，走了很远，见前方有一条通往山林的小路，不由自主地转动方向，朝着黑蒙蒙的山路的深处驶去。路上，她猜想着，昨晚，吴敬仁去厂里找她，有人告诉他不在，于是起了疑心。这才赌气关了手机，拒绝接听家里电话。

吴敬仁——凭着天地良心，这件事不怪我，就算你对我有猜疑，也该打个电话，求证一下，然后才可以得出结论；就算你不给我打电话，也不该关机，不然，你到了白云山庄一切猜疑都会消散？可你仅凭一个现象，就认定我去做了什么？这样病态的人格，让我们如何生活下去？真是莫大的悲哀啊！

也许吧，我们的缘分到头了。

想到了离婚，她想到了女儿，不禁停下车，伏在方向盘上哭泣。

不可以！我要向他解释昨晚的事。她哭着拨通吴敬仁的手机，可是，却不接听。她一遍接一遍地拨打，最终听到的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哭着说：“为何要如此对待我？”耳边传来离家前吴敬仁辱骂她的声音，她擦着泪水笑道，“离就离吧，他已经不是过去的吴敬仁了，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第二天上班，张雪梅拿着离婚协议找彭萍萍盖章，彭萍萍支支吾吾：“不巧，公章被董事长拿去了，还没有拿回来呢。”

“拿来。”张雪梅知道彭萍萍不敢给她盖章，借故去向董事长汇报。

彭萍萍刚走，秦西同缩头缩脑进来，低三下四地：“张总，我来向你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接受公司的处罚。”

“去！去，我有事。”张雪梅厌恶地说。

“是，是，那我走了，去向朱主任道歉。”

这时，胡若雯进来：“董事长请你，在贵宾室。”

张雪梅不想去，但她知道，没有董事长的许可，彭萍萍不可能盖章。无奈，只好跟着胡若雯去见安南山。

进了贵宾室，安南山还没来，她看到茶几上摆着各类水果，胡若雯忙着煮着咖啡，满屋里飘着怡人的香气，于是强作笑颜：“嗬，若雯，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好吃的？”

胡若雯笑而不语。

张雪梅看她一身藏青色的毛呢套装，仪态万方的举止，不禁纳闷，为何没有人怀疑她与董事长的关系呢？难道真的是我这里出了问题？可是没有呀。若是有，第一个知道的应是我。

这时，胡若雯递过一杯咖啡：“张总，想什么呢？”

张雪梅立刻回过神来：“噢，看着你好温馨哟，真的很羡慕你。”

“张总，你可是我的偶像。”

这时，安南山紧缩眉头进来。胡若雯送上一杯咖啡，他接过轻轻放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董事长，不是叫我来喝咖啡的吧。”张雪梅说。

“当然不是，主要是请你来吃水果的。”说着，拿起一个苹果削着，两眼盯着苹果沉思着。

“知道你要说什么，不用想了，但说无妨。”

“张总，我在想，这个苹果生长过程中，究竟哪个状态最精彩？”

“什么意思？我呢，喜欢现在的这个状态。噢，不是，开花的季节也是蛮喜欢的。”

安南山表情肃然，好像一位老先生在教弟子：“是的，大多数人都喜欢果树上的鲜花。春天一到，万物复苏，春风吹送，百花争艳。花的季节真的令人向往呀，可惜的是花季不会太久，很快就会进入苦涩的结果时节。在这段时间里，没有引人注目的颜色，也没有清香。一个个小小的青涩果子，隐藏在片片绿叶之间，那时的果子会在想什么呢？我想一定是在想着开花的季节，说不定还会质疑，难道开花就是为了苦涩的果子吗？因此，有的果子便离枝而去。”

张雪梅的脸红了：“董事长，拐弯抹角地说我呢。现在，哎呀，不是我要怎么样，而是树枝不想要我了，我又能怎么办呢？”

“两个人之间的事很难说清谁对谁错，有些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一个人要学会珍藏和塑造。婚姻是要发展的，苦涩也是一种养料。”

“我家庭的果实已经烂掉了，养料只能徒增腐烂。我不是小孩子，知道婚姻对一个女人意味什么。”

“真的是束手无策啊！”安南山哀叹。

张雪梅看出安南山因谣言而内疚，沉思着说：“董事长，没关系，事实不会因为谣言而改变。”话刚出口，马上意识到欠妥，看着胡若雯静静坐在对面，急忙转移话题，“若雯，真的好羡慕你，没有一点烦恼。”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想的是，真搞不懂，若雯这么漂亮，为何没有绯闻？我一个当妈的，长相不及若雯，为何招来这么多谣言？

安南山似乎猜出了她的心思，说：“中伤你的人，真正的目的是冲着整个清源生化，这个人不会想着当办公室主任，也不想当秘书？雪梅，再坚持一段时间吧，我的容忍已到了极限！”

“不，董事长，我的事，实在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再说，分开了，也好让事实说话。”

“好吧。若雯，把公章拿来。”

张雪梅望着胡若雯的背影，忍不住说：“董事长刚才说，中伤我的人是冲着公司，可为何要拿我说事？”

“你是柠檬酸厂关键所在。”

“我，哪有这么重要。是不是因为我平时没拿你当老板，说话太随便了，才给有心人制造了话题。”

“说到这，我也有责任，对你的心境是战友加妹妹，信任加呵护。这可能是当老板共有的困惑。人与人的感觉很复杂，不可能做到同一种心境对待所有的人。比如对若雯，我有着一个父辈的心肠，对彭萍萍和许颜芹，有的是管理者和对女性的尊重。对楼上老人员，有着心存提防，谨慎使用。而对车间的新来的大学生，有着大哥哥的关爱和老板的严厉。真的做不到心如戒尺，对所有人分毫不差。”

张雪梅听着，心里窃然自问，那么我呢？我是以什么样的心境对待你的？老板？不是；兄长？不完全是；偶像？这个念头一闪，思绪一下紊乱。

彭萍萍来，小心翼翼把一枚公章放在茶几上。

张雪梅从衣兜里掏出离婚协议，拿起公章毫不迟疑地盖上，起身时，微笑着说：“谢谢董事长关于苹果的故事。还有，你的心境。”

张雪梅正回忆着，手机再次响起，她看还是吴敬仁，减慢车速，接听。

“雪梅，我有话说。不是我们之间的事，而是你们公司的事。”

“呵，谢谢，请说。”

“我觉得，安南山死于阴谋，我们离婚也是因为这个阴谋。”

“我们的事不需说了，都过去了，说阴谋。”

“我没有证据，凭的是直觉。所以，你要小心。”

“你的直觉？我早已领教了。谢谢，我还要赶路。”

“听我说！我没有求你的意思，而是因为你是我女儿的妈妈，不想让你卷进这场肮脏的阴谋！我知道你现在的对手是谁，更知道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谢谢你的忠告，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对手，只是在做自己愿意做的事。”

这时，她看见前方是安南山遇难的地方，忙说：“对不起，我在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