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生化新董事会为王晓寒接风的晚宴选在“江心台”,这是安南山接管柠檬酸厂后宴请“董事会成员”的地方。
“江心台”建在江中一处孤岛上。当年入岛需乘船,如今修了一条索道,前来登岛的人可以免费搭乘索道车,不想乘索道车的人仍然可以乘船。
二辆车到了江边,张雪梅下车,说:“你们先上岛,我还要等人。”
周如生诧异:“该来的都来了,还等谁?”
张雪梅笑道:“来了你就知道了。走,走,都走,若雯也走。”说着,伸手拉了一下王晓寒衣袖。
周如生走了几步,回头望着,“噫嘻”一声,说,“你就说,有话对安夫人说不就得了,何必故作神秘。”
张雪梅泫然一笑:“周总,不是说大话,从今以后,我的心思你永远猜不透。”
“嚇,你别吓我,要知道你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一句话决定我们这些人的生死。走,朱斌,胡部长,我们快点走,不然惹了张董事长,她要我们游过去,不晓得是我们来吃鱼还是来喂鱼。”
张雪梅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们上索道车。周如生先上,朱斌、胡学峰跟着,到了胡若雯,她却招下手,说:“我要乘船。”
“乘索道车的人,我一个都不饶!”张雪梅冷冷地。
王晓寒惊愕:“怎么呢?有区别吗?”
“这个,安夫人不必知道。”
“雪梅,等谁呢?”
“等一道周如生难咽的菜。”
“哦,知道了,是许颜芹吧。”
张雪梅笑嘻嘻地:“安夫人,您太厉害了,那,还有一道带刺的菜,不妨也猜一下。”
王晓寒摇头。
“鲶鱼炖豆腐——郭连成。”
张雪梅说完,看见王晓寒沉默,心里说,我这么做,你可能不理解,但不管你怎么想,我都得这么做。否则,我当这个董事长做什么。
她看着笼罩在七彩灯火里的小岛,不由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傍晚,夕阳西下,她因不愿意与周如生等人挤在一辆轿车里,徒步姗姗来迟,远远看见安南山在此等候。到了近前,她羞涩地笑着说,安先生,您这一等让我如何承担的起。
安南山说:“你今天的心情不错。”
“何以见得?”
“从你着装上看出的。”
那一天,张雪梅的着装的确费了一番心思,上身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细绒薄毛衣,下身穿着一条浅灰色的牛筋裤,看上去简朴,时尚。江风吹送,长发飘逸,散发刚中有柔的青春风韵。
安南山先上了船,她看出了他的担心,没等他站稳,纵身跳上船头,拉动索绳,用眼睛说,我来把你送上岛。
张雪梅正想着,郭连成和许颜芹到了近前,两人战战兢兢,异口同声:“两位董事长好!”
王晓寒上前握住许颜芹的手:“家里的事安排的怎么样子了?”
“明天火化……”许颜芹凄切地。
“许部长,这个时候让你来参加董事会晚宴实在不尽人情,请你理解才是。”张雪梅说。
许颜芹一下扑在张雪梅怀中,哭泣:“张总!董事长——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对我的宽恕!”
张雪梅拍了一下许颜芹后背:“行啦!没时间说这个。”推开,说,“你们都是聪明人,不用我多说,只想告诉你们新的董事会成立了并不意味太平。我需要乱下去,怎么乱,如何乱,乱出一个什么结果,你们应该知道。”
郭连成把胸口拍得山响:“两位董事长,这正是我心里要说的!若不把毒瘤清除掉,清源生化永无宁日!我明天就召开职工代-表-大-会,传达董事会决议,彻底清算……”
张雪梅打断:“行啦,你怎么做那是你的事,与董事会没关系。许部长,从今以后财务任何一项费用,没有安夫人的签字一律不得支付。走,赴宴。”说完,挽着王晓寒胳膊走向水边的小船。
到了岛上,胡若雯迎上,略微惊讶地:“许部长,你身体怎么样了。”
“若雯,我没事。”
郭连成卑躬地:“若雯董事!恭喜,恭喜!”
胡若雯落落大方:“我没有什么好喜的,欣慰的是董事会在灾难中站起来了。”
“就喜欢听若雯说话。哎,哪一间包房?”张雪梅笑道。
“渔歌唱晚”
张雪梅心里说,呵,小看周如生了,还以为他会选在当年董事长选定的“日出江花”,不料来了个“唱晚”,好啊,看看究竟是谁“唱晚”。
包房不大,四壁用青竹装饰,窗前摆满名花异草。张雪梅推开房门,见三个人在说什么,笑盈盈地:“菜点了没?”接着,转身请王晓寒先进。两人谦让了一下,王晓寒先入。她仍然不进,说,“哎,两位董事会的客人,请进。”
郭连成得意地:“难得张董事长看得起,那我就当仁不让了。”说着,回头拉了一下许颜芹,说,“进吧!”
张雪梅见周如生脸色突变,笑道:“我不晓得怎么当董事长,只好学安先生,对讨厌自己的人以礼相待。郭主席,许部长,我知道你们讨厌我,可为了大局,为了稳定人心,我又不能不讨好你们,来,请坐。我呢,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要公司的员工都承认我这个董事长。”
郭连成先请王晓寒坐下,向张雪梅拱手:“谢谢抬举,我一定像当年支持安董事长那样,尽己所能,为创造一个稳定的局面尽责尽力。”
张雪梅落座,郭连成示意:“大家都坐吧。”说着,自己先坐下。
周如生很快恢复平静,冷笑道:“雪梅,我忽然有个想法,为了稳定,不如让老郭当总经理,我和若雯一样做专职董事算了,你看如何?”
“蛮好的主意,你写个报告,我明天就宣布,你呢,专职当我的参谋。”张雪梅嬉笑。
郭连成大呼:“上酒,我要敬周如生几杯!”
朱斌摇头,胡学峰嗤之以鼻。
周如生趁此说:“同意的请举手。”说了,自己却不举,看着王晓寒,说,“看,都不举手,看来我连当参谋的资格都没有。”
酒菜上来,服务员斟酒,张雪梅端起酒杯有些犯难:“怎么搞呦,我不喝酒的,安夫人也不喝的,谁帮我代了?”
许颜芹站起:“张董事长,我愿意。”
“患难见真情啊,就冲你这句话,财务部还由你负责。”张雪梅嬉笑着说。
许颜芹黯然落泪,把酒喝下。
张雪梅郑重地:“谁若反对,可别怪我不讲情面!我——没有安先生的修养,说过的话从不收回。朱斌,胡部长,你们同意吗?”
周如生把自己的酒喝下,再把朱斌和胡学峰的酒都喝下,说,“酒桌上有一个规则,三挡一,我喝了三杯,正好把张董事长的话挡了。今天主要是给王董事长接风,不谈工作。”
张雪梅脸上露出少有的冷笑:“你挡你的,酒瓶里多得是酒,我只问他们两人。”
胡学峰从服务员手中接过酒瓶,咕嘟倒满一茶杯,站起一气喝下,把杯子往桌面一顿,说,“我——只听安夫人的!”
朱斌胆怯地:“我听两位董事长的。”
王晓寒把酒泼在地上,脸色释放着凄楚的怀念,目光里闪动,南山,饮下这杯酒吧……
众人霎时肃穆,纷纷端起酒杯,肃然洒在地上,唯有张雪梅不动声色。
酒杯再次斟满,张雪梅用眼睛向王晓寒传递,你这是干什么!要知道,这里不是祭拜安先生的地方,而是战场!
王晓寒幡然醒悟,说,“胡部长,请收回刚才的话,我们既然选定了董事长,就没有理由不服从!”
“是!我声明,坚决服从张董事长的决定。”胡若雯紧跟着。
周如生铁青的脸顿时展开:“嗨,还以为雪梅是故意考验我们呢……算了,就是挨骂,还有安夫人挡住,不怕了,我双手同意。”
张雪梅正色地:“许颜芹,我不得不说清楚,周总撤你的部长职务没错,现在恢复你的职位是从稳定着想。因此,董事会只是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