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2 / 2)

赣江从这里流过 聿苏 2783 字 2021-07-08

“这个家伙胆儿太小,让我递纸条。”说话的是唐再兴。

“那你递了没?”

“递了,可我把后面的名字撕下了,被她臭骂一顿。”

罗青竹心里一阵说不清的滋味,假如唐再兴不把名字撕掉,她会同意与胡学峰交往的。可是,一年多过去,胡学峰有了新的目标。后来,她所在的分厂男知青多分到了柠檬酸厂,女知青分到商业系统。人生啊,爱情往往只有一趟列车,一旦错过,再也等不来了。这是我一生的痛啊!

罗青竹觉得嗓子冒烟起来喝水,刚走到客厅,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打火机的声音,她以为是幻觉,想开灯,担心是心存不轨的门卫或窃贼。再说,这样的打火机不可能只有一个。

她提心吊胆地摸到厨房,小心翼翼倒了一杯水双手捧着,如履薄冰地靠近房门,想确认是否是耳朵出现了幻觉。一股熟悉的烟味徐徐侵入肺腑,小偷?不可能的,怎么会有心情在门外抽烟?向北方——他回家了!不可能这么快回来。再说,他有我的手机号,若回来肯定会打电话。

她浑身开始哆嗦,战战兢兢地回到地铺前,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了,没有一个未接电话。她一下瘫软在铺上,恐惧地四处看着,慌乱之下不经意按下向北方的手机号,耳边立刻想起她熟悉的彩铃声。她对着手机喊:“是你吗?在哪儿!”

“我回来了。”

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她一下站起,来不及开灯,用手机的亮光照着脚下,跑到门前开了门,向北方还坐在地上。她跪下拥抱着哭泣。

进了门,灯光下两人审视着彼此,几秒钟的时间,紧紧拥抱着。她说,“你可真够狠心,说走就走。”

“还是没走掉。”

“怎么,没有车?”

“不。忘了带东西。”

她的身子一下僵硬了,想着,哦,后悔了,回来拿钱的。她慢慢离开,脸侧向一边,说,“知道了。”说着,移步去卧室拿钱。

向北方怔怔地站着不知所措。她拿出裹在食品袋里的钱,漠然地说,“三万,够吗?”

向北方双肩一塌,眼睛在室内转着,转身走向房门,背对着她说:“就不该回来的!”

“哎,钱。”

向北方转过身,眼里喷出火焰,挥舞着受伤的手:“知道你是有钱的人!我虽然是一个卖手艺的,也很穷;可是,我是男人!说出来的话怎么可以收回!钱不要了,活——你找别人吧。”

罗青竹猛扑上去,哭着搂住他捶打:“我笨,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两人再次拥抱,缠绵,仿佛是隔世重逢。罗青竹猜着他饿着肚子,挣脱了说:“给你弄点吃的。”

“不要。泡一碗面就行了。你喝酒了?”

罗青竹嗔怪:“还好意思问。要不是看了你留下的纸条,非得把几瓶酒全喝了,这会儿早见过阎王爷了。”

向北方吃一口泡面,罗青竹往他嘴里赛一下火腿肠,不多会,一碗泡面吃完,罗青竹面前堆起了一小堆火腿肠塑料包装。

两人相拥着进了卧室,再次躺在地铺上,宛如一对久别的新婚夫妻,纵情地度过短暂的黎明。

天亮了,向北方要起来。

罗青竹搂着他,说:“十点再起。你一夜没睡,好好睡一会,中午给你做好吃的。”

“不是,我担心你家人来,别的不怕,就怕不能继续干活。”

罗青竹欠身,说,“两个月了吧,你见他几时来过?不怕,告诉你吧,我和他之间就差一张离婚证书了。”这话刚出口就后悔,为什么让他知道自己是因为婚姻可怜才这样?应该让他知道,爱就是爱,没有原因;爱就是爱,可以舍得一切!

她用手抚摸他的肌体,头枕在胸前,说,“说实话,开始挺讨厌你的,讨厌你是一个骗子,觉得骗了我一次还不够,还来了。不让你住进来,就是想把你赶走。可是你却没走。后来,想知道你究竟为何要蒙骗人才没明说,直到你说了真话我才改变了心情。你呢,怎么想的?我是说,你从什么时候对我动了坏心思?”

“我——说了你可能不信,从你给我耳环的那一刻,看着你歪头摘耳环的样子,一下就喜欢了。”

“又骗了不是?”

“真的。我承认没事的时候喜欢看见女人,那种看只是看而已,与感情没关系。男人对首饰这东西很少触摸,我长这么大还第一次摸这东西。就算再有钱的男人,一辈子也摸不了几次。觉得,追求女人的时候会到店里买,但也不一定会摸一下。但凡买这东西不会一个人去,万一女人不喜欢怎么办。感情好的,会帮女人戴上,仅此而已。你想,这耳环天天在我手里,看见它就会想起你的样子,想着你的善良。人说日久生情,何况我是一个孤身在外的男人。”

罗青竹心有感触,却说:“谁信呀,男人都会骗人。哎,你手伤了,为何要回家?”

向北方长长叹息:“太折磨人了?”

罗青竹正视他的眼睛,故意释放出,你这人真没良心!我每天好酒好饭,好茶好烟伺候还嫌折磨?

向北方左右转动脑袋躲着她的目光,连声地叹息:“女人,不懂男人。好,就是折磨。”

罗青竹心里得意,想着,我还不是和你一样,是你自己胆小怪我了;想了一下,说,“哎,你手伤了,反正不能干活,不如让你老婆来了?”

“什么意思,觉得我不能干活不如回家算了。放心,一只手照样干。”

罗青竹想知道的没问出来,还是不死心,索性直言不讳:“你老婆多大,长得一定很漂亮吧?”

“年龄跟你差不多。长相嘛,一个山村女人,离漂亮刚好十万八千里。”

罗青竹的心骤然松弛,说,“我问你,要说实话。不然我要生气的。”

向北方点头。

“你想她吗?我说的想你知道,不许装。”

“也想,也不想。我说的想多半是想家,想两个孩子。大的是女儿,十五岁,上初中。小的是儿子,九岁,上小学。家里还有父母和一位八十多岁的爷爷。这么多人都靠我一个人挣钱。有时候,想着就担心;担心老人的身体;担心孩子的学习;担心她一个人伺候那么多人,累急了会不会发火。”

“呀!你的负担这么重啊!”

“就是,所以我不能有事。阿姐啊,我们就这一次,好吗?”

罗青竹心里五味杂陈,这么重的担子让他如何丢下?这么多人的命运怎是一个情字能挑起的?想了一下,心疼地说,“向北,阿姐知道该怎么做了。下午,我陪你把三万块钱寄回去吧。我们两个的事儿不算事,相信阿姐只能给你帮助,不会给你带来负担,更不会带来伤害。”

向北方听着,忽然搂着罗青竹失声哭:“从十四岁出去打工,在福州;在厦门;在广州,不知道挨了多少打骂,家里人一通电话,说的最多的就是这需要钱,那需要钱,什么时候能寄,能寄多少。二十多年了,没有听过一句安慰的话!阿姐啊!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