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2 / 2)

赣江从这里流过 聿苏 2929 字 2021-07-08

走着,她咽了一下唾沫。

罗青竹回到家,开了门,满屋充斥着厌恶。进了卧室,看着她和周如生的结婚照,愤然地穿着鞋上床把结婚照拽下来,顺手一扔,玻璃碎了一地。她站在床沿,看着被碎玻璃反光分割的周如生,斥责:“你是一个卑鄙的小人,没结婚的时候就骗我?这是钱的事吗?而是暴露出了你的虚伪!我从二十三岁跟了你,你心里怎么想的,从来不对我说。尤其是我下岗后,你根本就没把我当妻子,当女人。今天,我把过去摔了,怎么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怕谁呀!”

然而,令她不可思议的是,周如生回家却没有发现床头上方少了结婚照,甚至直到离婚的那一天,他也没想起床头曾经有一张悬挂十六年的结婚照。

摔碎结婚照的第二天,罗青竹把向北方的铺盖搬回房间。

向北方笑了:“放心了?你夜里就不该住这,白受了几天罪。”

罗青竹不说话,埋头炒菜。厨房很简陋,是由两张折叠桌组成的灶台,一张用来放液化气灶,摆放油盐酱醋;另一张用来切菜,吃饭。

一阵忙碌后,饭菜上桌,她喊“向师傅,吃饭。”

向北方进来,见桌上摆了两副碗筷,楞了一下,说,“阿姐,你先吃。”

“怎么?我在,你吃不下?”

“不是,天下哪有伙计跟东家一块吃饭的。”

“什么伙计,骗子——过来,从今天起,我不来回地跑了。不然,做了饭,你一个人吃,我还得回去弄饭。”

“就是。你这么做,我也觉得过意不起,满心不让你做饭,可你东西都买来了。再说,阿姐做饭这么好吃,话到了嘴边说不出来。你吃吧,我再干一会。”

罗青竹见他态度坚决,斥责的语气:“让你过来就过来,一个骗子,还敢不听话。”

向北方畏缩地进来,笑着:“阿姐,还别说,你喊骗子真好听,以后不要喊师傅了,就喊骗子。”

桌上摆着一碗红烧肉,一碗豆腐,两盘蔬菜。向北方忙着装米粥,罗青竹一边从蒸锅里拿包子,想着吃了饭不走的理由。这个理由想了一天,怎么也想不出,不经意间,发现向北方瞟了一眼墙角放着的几瓶好酒,心忽然跳了起来。

她把包子端上,见向北方伸手,用手轻轻挡了一下,说,“那酒,买都买了,不喝留着干什么?拿了来开一瓶,我也尝尝。”

向北方忍了又忍的样子还是不动。罗青竹过去,拿了一瓶,递给他:“没要你喝,我尝尝的。”

向北方动手,极快地开了酒瓶盖。罗青竹接过来,倒了碗底儿,喝了一口,装出难受的样子:“嗨,我以为有多好呢,原来这么难喝。”

向北方咂嘴:“你不会喝酒,再好的酒都是一个味。这酒,一开了瓶盖,这味儿,真是好酒啊!”

罗青竹笑眯眯地:“你真的不喝?”

向北方嘿嘿地笑,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

她笑道:“开都开了,还忍什么?喝吧。”她往碗里咕嘟地倒着,一碗酒满满地在眼前晃动。

“阿姐,倒这么多?这酒可是五十六度的,喝了会醉的。”

罗青竹等的就是这句,说,“看你,我倒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还以为你能喝下呢,原来酒量也平平。怎么搞呢?”

她看着酒瓶,眼里释放出,也倒不回去了,不喝岂不浪费了,三百多元一瓶呢。犹豫了一下,拿来一个空碗,用勺子把酒往空碗舀,连续舀了七八勺,做出嫌费事的表情,说,“一个大男人,什么多少的,喝了,反正晚上不做什么。”她把酒端了过去,向北方接过,她再端起另一碗漫过碗底的酒,说,“来,等一下,想个理由。嗯,对了,为了你不住楼道,干杯。”

向北方感激地点头,慢慢喝了一口,细细品味。罗青竹看着酒发愁,说,“我可是从来不喝酒的。”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这点酒对她来说只是“毛毛雨”。可她饮酒有个特征,沾酒脸红,哪怕半杯啤酒也会面红耳赤。

向北方再喝一口,感觉浑身清爽,酒意勃然,看着罗青竹,怂恿的语气:“阿姐,好酒不醉人的,没事,喝吧。”

罗青竹鼓起勇气,一口气把碗里的酒干了,接着,咳嗽不住。

向北方说:“哎呀,谁让你一口干了,呛着了吧。”

她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摆手说:“你快点吧,待会我还要回家的。”

向北方殷勤地给她装了半碗米粥,说,“喝一点粥,压一下。”

罗青竹一只胳膊肘地主饭桌,手按住太阳穴,另一支手慢慢用调羹舀着米粥喝着。半碗米粥喝下,脸开始发热,红涨。

向北方惊吓:“阿姐真的不能喝酒,早知道,怎么也不会让你喝的。”

罗青竹丢下调羹,摇摇晃晃站起,说,“你慢慢吃,我要躺一下。”

向北方想搀扶,被她推开。她手扶墙,出了厨房,到了卧室钻进蚊帐,躺在地铺上心剧烈跳动。她一只手摸着镯子,想着,今夜,我的下半生交给了老天,怎么安排,我就怎么过。你若不来,说明我们没有缘分,以后这里只是你工作的地方,我只是一个纯粹的雇主。有了这个房子,我从此可以走出周如生的世界,坦然面对今后的人生。你若来,说明这是前世的缘分,我不会嫌弃你是一个天涯游走的装修工,也不会介意能否给我一个结实的婚姻。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当你的帮工,只不过从头学起而已。

时间过得很慢,她静下心来倾听厨房里动静;筷子和碗落在桌面的声音,打火机的咔嚓声;椅子移动的声音,不断从耳边飘过,消失在半明半暗的室内。忽而,客厅传来脚步声,卧室门射入的光亮被切割瞬间,卫生间传来水龙头的细微流水声。

水声停止,脚步声逼近,室内的光线暗了下来,一声轻弱的,“阿姐,不要紧吧?”的问候附上耳边。

“没事,就是头晕,休息一下也许会好的。”她用很难受的声音说。

“唉,都怪我。”

眼帘被亮光触碰一下,她睁开眼睛,门前一片亮光。她微弱地叹息一上,侧身面对窗外夜空。

过了一会,忽听向北方喊一声:“阿姐。”

她慢慢转过身,没有人影,这才知道他一直站在门外。她没有出声,想让他感觉自己睡着了,期待他进来或者回到另一个房间睡觉。她隐约意识到,自己不该用心计的。当年,周如生不就是用了心计的吗?瞬间似乎明白一个道理,真正的感情不是靠拥抱,肢体上的粘合。因为那东西只不过是情-欲雇工,释放后,感情没有增加,反而失去了认可的空间。如同我与那个小屁孩,在他眼里,我是一个又老又轻浮的女人;他呢,在我心里是一个没有一丝情义的轻薄男人,彼此之间,永远没有感情可言。

想着,她慢慢站起来,决定回家。到了门前,看见向北方靠在墙上,昂头看着房顶,她做出吃惊的样子:“你怎么站在这里?”

向北方侧过身,突然抓着她胳膊:“阿姐,再坐一会,好吗!你这样走,我实在不放心。阿姐——”

罗青竹挣了几下,非但没有挣脱,向北方竟然把她搂着,声音抖得几乎听不清:“阿姐,你不知道,这一年多,我找你,腿都跑断了。”

罗青竹靠在墙上,说,“就是要还我耳环呀?”

“不是。是觉得,你是我见到过的最好,最善良的女人。阿姐,我们坐一会,说会话再走,行吗?”

“那,好吧。”她的眼光在客厅找着坐的地方。向北方说,“外面蚊虫多,阿姐到蚊帐里,我不怕的。”

她想说不,可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知道,只要回到地铺上,她渴望的,担心的,马上会发生。这一些都写在面前这个男人的脸上,蕴藏在他的气息中。

这个夜晚,虽然两人在同一个蚊帐内,罗青竹却守住了一个女人的底线。但她确信无疑,这个男人完全属于她,只要她愿意,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随时都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