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2 / 2)

赣江从这里流过 聿苏 2968 字 2021-07-08

她下着楼梯,向遇见的每一个人点头,微笑。办公楼前围了许多人,大家见她恢复了以往的样子,纷纷围上说些讨好的话。听见最多的是,“你是名正言顺的董事长,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管这么多干嘛。”

她笑而不语,上车离开。驶出厂门,烦心的事涌上心头,由于婆婆的干预,街道办婚姻登记处不给她办离婚手续。理由很简单,“哪有昨天办结婚今天来离婚的。想离,去法院。”

开着车,她哀叹一声,只怕没有时间去法院了,管他,爱离不离。唉,把女儿送走再说。

她回到原来的房子,没进门便听见一阵忧郁的钢琴声,这是吴敬仁的“随心曲”。吴敬仁从小练钢琴,十二岁得过全国少年钢琴比赛二等奖。一次,张雪梅给耿兰新开玩笑,“我呀,就是被他幽灵一般的手指勾引了。钢琴弹得那么好,不从事音乐可惜了十指。”

她开了门,女儿扑过来,喊着:“妈妈,不要与爸爸离婚!爸爸都哭了。”

张雪梅泪水盈眶,想抱起女儿走,缠绵的琴声,女儿凄婉的哀求,让她不忍离开,片刻犹豫,进了久别的卧室,把肩包放下。

钢琴声戛然而止,吴敬仁进来,说,“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吗?”

张雪梅对茗贞说:“去,弹琴,想怎么弹就怎么弹。”

茗贞说:“不,我不让你们吵架。奶奶说,你们要吵架,就让我哭,让我给她打电话。”

“好,听你的,我不再吵了。”

茗贞高兴地说:“那我给奶奶打电话,奶奶说,妈妈回来告诉她。”

吴敬仁见女儿出去,说,“我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假如是为自己,像周如生那种人,我死都不会理的。之所以要找他就是想让他知道,你不是他障碍,就这么简单,与人格,尊严无关。”

“敬仁,有些话不好对你说,总之,你的这个行为坏了柠檬酸厂的大事。”

“我就不明白,柠檬酸厂再大的事与你何干?”

张雪梅冷笑:“你心的龌龊已经表现在脸上,这样,我们没有谈的必要,这张结婚证书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那你告诉我,那么一个破厂,那么一伙乌合之众,你为何要这么拼命?你明明知道周如生什么人,清楚地知道他的目的,为何要不顾一切阻止?”

“他坏了我的名声,摧毁了我的家!就为这,怎么?还不够吗!”

“不会这么简单吧?”

“吴敬仁,不妨直说,我与安南山感情出轨,为了感情才与周如生作对,是不是?既然这么想,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吴敬仁暴怒:“你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不过!金钱、权利、名誉都不可能左右你。这么奋不顾身,你总该有个说法吧?我是男人啊!”说着,泪水夺眶而出。

张雪梅心软,沉默片刻,说,“好吧,我对你说,周如生早有野心,曾经拉拢过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半夜回来,然后一夜没睡吗?那是他把我诱骗到一个荒山野岭,要我与他联手把安南山挤走。我没同意,因为我对股权一点也不感兴趣。到了家,我犹豫是否把周如生的想法告诉董事长,因为拿不准,才问你,而你又问耿兰新。虽说没有直接问,但兰新的话让我决定守口如瓶。我原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根本没放心上。可是,周如生担心我说,竟然到处散布我的绯闻。可悲的是,我还蒙在鼓里。董事长拿下了宜春前找我谈话,决定要免去周如生的职位,在这之前周如生有了预感,对我哀求,请我帮他说话。我真的是愚蠢透顶,力劝董事长再给周如生一些时间,董事长这才勉强同意。没想到,第二天周如生去南昌筹建办事处,恳请董事长看一处房子;结果,董事长回来的路上就遇难了。因此,我可以负责的说,谋害董事长的不是别人,只能是他!你说,董事长这么死了,难道我没有责任?我明知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仍然装聋作哑,把整个企业拱手相让,那——这一生良心何安!”

吴敬仁脸色煞白:“为何不早告诉我!你那天若是说了,你不去对安南山说,我也会的!再说,出了这么大事,为何不报案?”

“报案?仅凭我的感觉吗?”

吴敬仁上前,一把抓住张雪梅双肩:“这么大的事,为何要瞒着我?”

“我们一直被周如生搞得焦头烂额,自顾不暇,怎么能看清楚这一切。再说,这种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个人的危险,所以不想说。”

“可是,你太危险了!安南山那样的人都不是周如生的对手,你如何斗得过他?听我一句,放手吧,劝王晓寒拿了钱离开,不要再陷进去了。”

张雪梅厉声地:“你若还是个男人,就把刚才的话收回!”

“好好,我收回,那你得告诉我,下一步怎么办?你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我的结果很简单,免去周如生的职位,革去董事会成员,给安夫人一个安全的柠檬酸厂,然后离开。”

两人正说着,门外响起樊溪红的声音:“茗贞,爸妈呢?”茗贞跑过去喊“奶奶”。

张雪梅出来,见婆婆拎了许多食品,上前喊一声“妈”接过。樊溪红忧郁的眼神一闪,露出欣喜,看着儿子松了一口气:“怎么,魂不守舍,还不如茗贞懂事,好像我是来讨饭的。”

吴敬仁这才回过神,伸手扶着张雪梅肩膀,说,“雪梅,你去弄饭,我和妈说话。”

樊溪红见张雪梅点头,欣慰地“呦”了一声,目送张雪梅进厨房,跟着儿子进卧室。

张雪梅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想着,既然不能用慢火把周如生这条毒蛇烤出洞,只能用利箭射杀,逼他垂死挣扎。这个婚还是要离的,不然难保周如生不对他们下手。我能逼他,当然他也能逼我,现在关键的是让周如生知道,我又离婚了。这种事,解铃还须系铃人……

张雪梅边做饭边想,婆婆悄然进来,眼里溢满泪水:“雪梅呀,原来你处境是这么复杂,凶险,为何不早说呢?要知道,妈是历经磨难的,看问题要比你们成熟。”

“妈,你不反对我这么做吧?”

“我从心里是反对的,可是观念上说,你做得对。人活着,总得有一副刚正不阿的风骨,为自己的过失补救是做人的本分。其实,以你现在的条件,做完你想做的事很简单,一个会议就解决了,妈支持你!为了避免意外,从今天起你和敬仁搬到我那去,部队相比较还是安全的。”

“妈,我不能搬过去,那样,对敬仁和茗贞都会带来威胁。所以我还是要与敬仁把手续办了。”

吴敬仁站在厨房门前,说:“我不能,那样我算什么?”

樊溪红紧锁眉头,沉思良久,说,“雪梅考虑的周到。哎,我有点不明白,那你为何要复婚呢?”

张雪梅沉默片刻,说:“妈,这些你还是不要听了。只能告诉你,复婚就是要断了他的非份之想。”

樊溪红疑惑地:“难道说这个畜生对你有非份之想?那你为何还要……”

张雪梅瞟了吴敬仁一眼,说:“这些都是因为他的愚蠢。敬仁,你给我惹的麻烦自己去解决了。”

“我再也不会找他。”吴敬仁说。

樊溪红想了一下,说:“那,我来……雪梅,把他的手机号告诉我。”

张雪梅一愣:“你——怎么说啊?”说着,还是把周如生的手机号报了出来。樊溪红拨通,语气飕飕冒着寒气:“你是周如生?我是八一制药厂的樊溪红,吴敬仁的妈妈,张雪梅的婆婆!我问,你对我媳妇说了什么?他们昨天才复婚,今天闹离婚。我儿子听出来了,雪梅是听你说了什么才这样的?”

张雪梅听不清周如生再说什么,只见婆婆听了一会,说,“你说恭喜?这话我信吗?上午,他们去离婚,是我要求民政局的同志拖延一下。对你,我早有耳闻,都几十岁的人了,自己不过日子还捣散年轻人家庭。我警告你,两个孩子若再离,我哪怕开个后门也治你一个制造谣言,破坏他人婚姻的罪。奉劝你好自为之!”

张雪梅目瞪口呆:“妈,你太厉害了。”

吴敬仁疑惑:“什么呀,我都听不出妈在帮谁说话。”

樊溪红说:“难怪雪梅有事不对你说,就这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