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点,张雪梅和吴敬仁在街道办办事处顺利办理了离婚手续,返回的路上,她接到婆婆的电话,说要找几位能证明周如生散布谣言的证人。
“妈,你还当真要告他?”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我是用合法的手段让他相信你和敬仁离婚了。我这里有律师,把他告上法庭易如反掌。说不定,还会引出意外的收获。这事,你不要问,我手下的律师就可以让他吃尽苦头。我这边越是发难,你和敬仁越安全。妈做事你放心。”
张雪梅报出,唐再兴,孟莲二人,刚挂了手机,一个陌生电话进来,声音战战兢兢:“你是张总吗?我是许颜芹妈妈……”
“大妈,何事?您说。”
“我家颜芹昨天说,要带一个客人到他爸的鱼塘,还说关系到柠檬酸厂的什么事,她昨夜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我都快急死了。想去看,她昨晚打了电话,不让我和她爸去?我想问一下,和她在一起的是什么客人?”
“啊——您说一夜没回?”
“是呢!你不知道?”
“噢,知道的……大妈,你放心,我这就赶过去,路怎么走?”
“我和你一块去吧?”
张雪梅预感到,许颜芹把古中华带到那里的意图,忙说:“不用的,你在家里等着。”她的心五味杂陈,想象中,荒郊野外,万籁俱寂,寥廓的寒夜中,一片水塘边,一间竹楼,一对孤男寡女如何挨过长夜?许颜芹啊!你可是女人!不能为了达到目的不要尊严、人格。周如生!你把我们这些女人逼到了何种地步!
她听着手机,直到许颜芹妈妈说完,才说:“你不要去了,告诉我路怎么走。”
许颜芹妈妈把路径说了,张雪梅驱车,一路急行。路上,她做出各种猜测,许颜芹关手机,十之防止周如生电话,不会有意外不测。假如许颜芹舍身换来周如生的罪证,毋庸置疑会改变王晓寒的态度,这当然是件好事。可是,许颜芹还能做部长吗?不能的!一个人,无论为了什么目的,哪怕是为了做善事都不可以丧失人格。人可以接受失败,甚至是死亡,绝不可以不择手段!
半个小时后,她按照许颜芹妈妈说的路径,在一座葱茏的山坡下,远远看着一片波光粼粼的水域。她猜,只能是这里了。前方,忽然出现一座石桥,张雪梅心里一颤,许颜芹的丈夫莫不就是在这里淹死的。
她小心翼翼驾车,过了桥,前方没有路,只有向左转通向水面的路,窄窄的,似乎不能通行。她慢慢转动方向,倒了一次车才勉强拐过去。路的右边是山坡,左边是一条不太宽,长满藻类的河流。行驶一公里,依稀听见一阵急促的吠声。她看了一下,狗的叫声是从一片稠密的小树林中发出的,感觉中,许颜芹应该现身。
再往前走,前面是水岸。她下了车,狗的叫声再次响起。顺着声音,猛然发现在树林深处,隐约露出竹楼的轮廓。她不敢往里走,担心狗突然冲过来。她上车,按了几声喇叭,狗叫得更凶。
张雪梅的心一下悬了起来,许颜芹不会出事吧!有一种可能,她掌握了周如生的证据后惨遭不测。刹那,她心里顿然空灵,懵懵懂懂下车,冲进了树林,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唤:“许颜芹!你在吗?啊——在吗!”
“张总——我在啊!”
张雪梅看见许颜芹从竹竿搭建的房门探出头,一晃缩了回去,接着,传出斥责拴在门前一条黑色狼狗的声音:“黑子,不要叫,是自己人。”
狗不叫,冲着张雪梅趴下,两只爪子不停在地上抓挠,从腹腔里发出呜吟,看上,仿佛听懂主人的话,又好像来的人是它期待已久的。到了近前,张雪梅见门半掩,说,“你躲在里面干嘛?”
“张总——你怎么来了啊!快进来,我差点见不到你了!”
张雪梅这才松一口气,进了门,眼前一片幽暗,室内,暖暖的,许颜芹坐在床上,身上裹着被子,床前,地上堆着许颜芹的衣服,湿漉漉的;一张吃饭的方桌旁,一个炉子,上面竖着不锈钢烟筒通向室外。烟筒上,搭着女人的内衣、短裤。
只是看了一眼,张雪梅惊骇地:“发生什么了?怎么会这样!”她走到床前,发现被子后面,露出许颜芹光着身子。
“天啊!”张雪梅再次环视室内,没有发现特别的异常。
许颜芹从被子里伸出双手,上半身裸露,脸上露出死里逃生的恐惧与侥幸,紧紧握着张雪梅的一只手,呜呜地哭着。
“别哭,快说怎么回事!”
随着许颜芹的诉说,张雪梅脑海里出现场景画面,用推测填补许颜芹叙述时难以启齿的空白。
昨天,许颜芹和古中华到达这里,她给古中华一根鱼竿,说,你先钓鱼,晚
上给你烧。古中华说,天马上黑了,你还是回去吧。许颜芹说,不急,我先给你收拾一下。我爸太邋遢,担心你不习惯。古中华没钓鱼,而是顺着水边散步。他回来时,太阳落山,见许颜芹还没走,催她离开。许颜芹说,打了电话了,车晚些时候过来;说过的,晚上给你烧鱼。让你钓,你不钓,我只好自己钓。你看,这么多。
许颜芹烧饭,古中华围着竹楼看了一圈,说,你爸真行,竹楼建得这么好。竹竿夹成的墙,里面钉了一层三合板,冬暖夏凉。我顺着水塘转了一圈,感觉这是一处天然的养殖地方。夏天,山上的雨水下来,冬天,河里的水补进来,水位常年保持在一个理想的位置。尤其是河岸的入口,好像是特意挖开的。我在那里看了一会,网下面水中有许多想跃进河里的大鱼。
许颜芹说,这里不错吧?
当然不错。古中华说。
米饭熟了,鱼也烧好。许颜芹拿出父亲收藏的好酒,古中华说不喝。许颜芹坚持要开,说,在井冈山,没喝过你,这次再比个高下。
斟酒时,许颜芹说,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喝两杯,我喝一杯。
古中华同意。两人喝了一瓶酒,许颜芹见古中华没有醉意,再拿出一瓶,说,今儿一定要知道你到底能喝多少。古中华说,不喝了。许部长,到底有何话但说不妨。我这人,酒喝多了只会睡觉。
许颜芹已有几分醉意,说,看得出,你是一个聪明人,我这样三番五次陪你喝酒,不是想你的钱,更不想当你的什么人,只是为了报答安夫人再生之恩。实话不瞒你,周如生为了拉拢我,吞没安先生的资产,让客户往我卡上汇了几十万货款。按说,我已触犯了法律,安夫人完全可以送我上法庭。可是,她没这么做,反而既往不咎,继续让我当财务部长,这种再生之恩天高地厚。现在,周如生野心不死,只要有他在,清源生化永无宁日。因此,张总要免他的职。可是,他手里有一张安夫人的承诺,让张总为难。但是再难,张总也注定要把她清除。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不要相信周如生的话,想收回欠款还得靠张总。对你说的意思是,这对你来说是个机会……
古中华说,我不懂。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无论你们内部怎么闹,钱是一定要还的。我一个外人不好参与你们公司的事。
古老板,我求你!行不行啊!
古中华说,你说了这么多,我都不知道什么意思,让我怎么答应。
许颜芹说,我知道,周如生这么积极还你钱其中必有蹊跷。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我只要你一句话,就可以化解张总和安夫人的矛盾。
古中华说,真的没有什么事,你总不能让我瞎编吧?
许颜芹愣愣地看着他,说,今天把你带到这里,要不,你说实话,要不,我把命留下!你看着办吧?
我从来不受任何人威胁,恕我直言,你若这么想,太小看我了。
许颜芹站了起来,说,是你小看我!说完,开门出去,小跑几步,纵深跳入水中。
张雪梅听到这里时,猜想,许颜芹本想用酒让古中华乱性,那样,许颜芹让他怎么说,他只能顺从。第二天,一张周如生的罪证就会出现在安夫人面前。无奈,古中华酒量过人,神智纹丝不乱,许颜芹只好用跳水一招。她知道,古中华不可能让她死,必然下水营救。大冬天的,上岸后不可能等着冻死,然后脱衣上床。
她见许颜芹说到这里打住,也不想多问,说:“你呀,愚蠢!万一上不来怎么办?”
许颜芹说:“我就没想活着!我死了,古中华逃不了干系。他逃不了,自然会把周如生牵出来。”
张雪梅心里说,说什么假话。沉思片刻,问:“是你自己上来的?”
“不是……他把我救上来的。”
“还好,总算没出事。以后,这个人不要搭理。”
“张总,后来,他终于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