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1 / 2)

赣江从这里流过 聿苏 2854 字 2021-07-08

张冬林拒绝了王晓寒的请求,说,“还是呆在女儿家心里踏实,她一回来就能看见。”

樊溪红趁机说:“晓寒,你们有那么多的事,就把亲家交给我吧,待会,我把茗贞带来陪外公外婆。”

张雪梅的妈妈不住点头,一副马上要见外孙的急迫。

耿兰新用眼睛对王晓寒示意,只好如此了,放心,我会一直在这儿陪伴两老的。

王晓寒这才与胡若雯一起离开,走出楼梯口,眼前瞬间明亮起来,只见张雪梅从对面走来,脸上带着笑意,微风吹着她的鬓发,丝发摆动,抿着嘴,眼里释放出喜悦,什么也没说地与她擦肩而过。

她回头望着,一阵凉意透身穿过。

胡若雯轻声问:“怎么啦?”

“哦——没事,没事的。”她心里说,假如不是亲身经历,我是不会相信的。我从来不猜想人死后有没有灵魂,但我确信,雪梅是来过。

上了车,柳亦婷问,去哪。

“去招待所,我先见一下祝姣曼。若雯,把手机给我。”

上了车,王晓寒拨通爸爸的手机,知道她和古叔叔已离开赣都心里一下空了许多。

车在灯火辉煌的大街上快速行驶,望着窗外,王晓寒在心里说,赣都,你在我心里不是一个地名,而是战场!我的丈夫在这里倒下,雪梅也倒下,此刻我发誓,战斗还在继续,倒下的不是别人,而是我!

车驶入招待所,青楼前站着两个人,车灯一扫,王晓寒认出是胖大娘和一位五十多岁,身着军服的人说话。她刚下车,许银花回头冲着楼上喊:“小曼,快下来!”接着,对年长的军人说,“吴所长,这就安老板的媳妇王晓寒。”

吴华后退一步,慌乱地点点头:“啥所长,再过几个月就退休了,现在也就是老头一个。银花,你带这几个孩子先上去,我有几句想对柠檬酸厂的新掌门人说。”

徐驰说:“我在车里等你们。”

这时,祝姣曼出来被妈妈拦住:“先上去,你吴叔有事说。”

祝姣曼借着楼门前的灯,用眼睛传递,快点呀,我都快急死了。

王晓寒对胡若雯说,“你们先上去。”然后对吴华说,“不称呼您职务,想喊你吴叔,可以吗?”

“噢,岂敢,你还是喊我老吴,这样听着舒服。”吴华挠了一下后脑勺,很纠结地,“算了,说不出口。哎,银花,还是你告诉她吧,我——我回了。”

许颜芹从楼门返回,喊一声:“刚才对我说的不是挺顺溜的吗,怎么见了真人就不能说了。你呀,我今儿才知道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有无的无,说话的话。”

楼内传出祝姣曼的急切的声音:“妈你啰嗦什么!一大堆火烧眉毛的事,哪里有心思听你们的破事。”

许银花低声骂了句:“死丫头,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改常,老是冲我发火。”

王晓寒心里也急,说,“大娘,吴叔有何事,你说。”

许银花迟疑片刻,往吴华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他在远处等候,才把他和吴敬仁之间的关系简明扼要地诉说一番,最后说出正题,“老吴快要退休了,市内没有房子,老家也回不去,孤零零一人怪可怜的。他原先想找雪梅,看看可能在所里安度晚年,听说雪梅出事了,像掉魂似的,让我在你面前求个情。我哪敢应下,这不,见了你还是把这事推了过来。我的意思是,干休所有几处空宅院,是一些过世的荣誉军人留下的,房间里遗留一些家人不要的物品,门上一直挂着几把锈不拉唧的锁。老吴是个可怜的人,说的时候都掉泪了。我骂了他几句,说,若是厂里不同意,我把自己的房子让给他。他说,不可以,那算怎么回事,还不被院子里这么老鬼笑话死。我想也是,先别说该不该,这些缺胳膊短腿的老棺材瓤子不晓得嗪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王晓寒以前听胡若雯说起吴敬仁的身世,但没有许银花说的直白,惊叹之余,顾不得多想,一口答应下来。

许银花感激地连连鞠躬,刚要对远处的吴华招手,祝姣曼出来,“妈——你有完没完!”

“噢,完了,不耽误你们时间。”说着,转身向吴华跑去。

祝姣曼上前挽着王晓寒:“安夫人先吃点东西吧?”

“哪里吃得下。他们呢?”

“在等你。”

“走,上去说话。”

“安夫人,有些话我只能对你一个人说。”

“那好吧,我们随便走走。”

王晓寒左右看着,想着青楼的西北有一大松林,用眼光示意,到树林中走走吧。她到了车前,想让徐驰上楼吃点东西,敲了一下车窗玻璃,不见反应,知道徐驰睡着了,便对祝姣曼说,“让他睡一会儿吧。”

青楼西侧是一片菜园,电线杆顶端吊着一盏白炽灯,洒下昏黄的亮光。灯下,照出半个篮球场面积的菜园,地是刚翻过的,湿润的土在寒风中冒出寒气。园子四周是用细竹竿插成的篱笆,上面缠绕着干枯藤蔓,虽然没有一丝生机,却昭显着曾经有过的葱茏与收获。

祝姣曼说:“下午心急如焚,坐立不安,妈妈说,你这么难受不如帮我把菜地挖了,人一干活,什么烦心的事都没了。看,我的手,全破了。”

王晓寒捧着祝姣曼的手背,看见血肉模糊的掌心,责怪地:“我们心里的痛,就算砍断手脚也不能减缓,待会,我帮你处理一下。上午,警察都问了些什么?”

“问的很多,我什么都说了,包括昨天夜里……安夫人,假如不是还有一位苦命的老妈,我都不想活了。真的,真的想杀了他!真的,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丈夫,面对今后的人生!”

“曼姐,你知道的,周如生把股权看得比命还重,想让他拱手相让几乎是不可能的。”

祝姣曼从衣兜里掏出一团餐巾纸,说,“我嫌这东西脏,不想沾手。”

王晓寒瞥一眼:“那就不看了,装起来吧。是他心甘情愿给你的,还是其中另有图谋?”

祝姣曼把昨晚与周如生周旋的经过说给王晓寒听,说到这份协议,“我几乎都快绝望了,想离开的,周如生怕我离开,把我的上衣扣下递过他的上衣。我本来想把他的衣服扔了,忽然想起,他昨天穿的就是这件上衣,我看见他把协议装在内兜,抱着一线希望去了卫生间,果真,神灵相助,协议夹在他的一本通信录里。我把协议藏在鞋子里想马上离开,可是,他把防盗门锁起来了。我如果强行离开,恐怕引起他的怀疑,让到手的协议再次失去,这才强迫自己留下来。”

王晓寒顿感一阵锥心的内疚,好像对自己说:“我又做了一件罪不可赦的蠢事!”

“别这么说,其实,我一点也不后悔,只是遗憾没机会再与这个人较量。说句不该说的话,真的不希望周如生这么快被砍头,不然,我会让他知道凌辱一个女人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一句话打开王晓寒心室痛苦的门窗,是啊,我怎么就想不到,惩罚一个人,死亡并不是最佳的选择,那种生不如死的折磨才是周如生应该付出的代价。

她止步,由衷地:“曼姐,谢谢你一语道破我心中的忧愤,煎熬。一直以来,丈夫的死,周如生逍遥法外,如一条永不停息的熔岩从心里穿过,你的话如一阵急雨把这条熔岩扑灭。无论周如生是否能逃脱法律的制裁,我心已安然。”

“他逃不过的!他的所作所为都清楚地证明,拉我上冥岗山是当掩盖,这点伎俩连我们都瞒不过,何以欺骗警察。”

两人说些话,不觉走出灯光的极限,走进一片漆黑的夜幕,脚下是一条不太宽的石板路,两边的树木与夜色溶为一体,显得比夜色更加浓重。两人的皮鞋敲打着石板,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