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赣江从这里流过 聿苏 2762 字 2021-07-08

王晓寒站起,大声说:“我们明天一早去老师家,保证不会影响上课。”她的建议得到全班同学的响应。

朱老师情绪明显失控,哽咽地说:“孩子们,我在这里谢谢你们!不要影响正常的睡眠。好啦,我们继续上课。”

下课后,同学们聚在一起,商量着卖什么礼品。经过一番商讨,大家决定每人出十元钱,卖一支好钢笔送给朱老师的儿子。

晚上,王晓寒回到家,丢了魂似的,非常想去老师家,电话约了几位同学,她们都有这个心愿,于是,约好会面的时间、地点。

吃饭时,爸爸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美的怀表,炫耀的口味:“晓寒,爸爸多年的心愿终于实现了!海鸥的!”

妈妈抱怨:“你的心愿实现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不见了,好意思。”

“哎,我不是把烟和酒都戒了吗?”

王晓寒接过,爱不释手,心里莫名地冒出一个念头,送给大哥哥。

正想着,爸爸伸手,她躲开,歪过头问:“爸,在你的心目中,还有比怀表更重的吗?”

爸爸摇头:“没有了。”

王晓寒生气:“那好吧,等有一天,我工作了,还你一块怀表,从此不认你了。”

爸爸忙说:“这——东西再好,也不能与我的宝贝女儿比。”

“爸,给你商量个事,晚上我们几位同学要去看老师,你的怀表借我用一下呗。”

“不行!坚决不行。”

王晓寒极快地起身,拿着怀表便走。

她和几位同学来到老师家,“大哥哥”不在,与同学聚会去了。老师一再催她们回家,王晓寒看着桌上的军用品,不知道该把怀表放什么地方。床上,放着一个打得有棱有角的背包,随口问老师:“这个背包还打开吗?”

“不打了,明早八点就走。你们快走吧,免得家长担心。”

有同学建议:“要不,我们每人写一句话吧,也算临别赠言。”

同学们分开,各自写着。

王晓寒想了一下,撕下一小块纸,写下,“永远的旗手!”下面没有署名,她把纸片夹在怀表中,趁几位同学相互看着留言,偷偷把怀表塞进背包里。

王晓寒回到家,一头扎进妈妈怀里,说:“怀表丢了。”

她的哭发自内心,不是为了怕爸爸发火,而是为明天要远行的“旗手”。爸爸见她哭得伤心,反过来安慰:“丢就丢了,谁叫你说等参加工作给我买怀表。别伤心了,记住,将来还我就行啦。”

妈妈心疼地:“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怎么能丢呢?”

爸爸替她解释:“越在意的东西就越容易丢。小偷全靠别人的在意得手。”

第二天早上,王晓寒没有去老师家为“旗手”送行,担心,“旗手”打开背包,老师把怀表还给她;担心“旗手”收下怀表,对她说,小妹妹,我到了部队就给你写信。

现在,她不想“旗手”做出任何表示,只是想把这种心思暖在心里。

“旗手”无声无息地走了,同学们热议了几天,说的最多的是“朱老师的儿子,在所有新兵中是最帅的。”

“送别的人群中,有几位漂亮的学姐,其中一位好像是帅哥的对象。”

王晓寒听着,心里很平静,旗手那么帅,怎能没女生喜欢呢。

几天过后,老师的脸上恢复了微笑,教室里“送别”的气氛渐渐淡化。可另一种忧虑悄然蒙上王晓寒心头,怎么没有一点反应呢?莫非“旗手”没有发现背包里的怀表?或许,发现了,不知是谁的?

一次,放学的公交车,王晓寒脑子里划过一道惊悸,天啊!那么多的背包,都是一样的,会不会相互拿错!看来,爸爸心爱的怀表真的丢了。

王晓寒的精神消沉,说不清是心疼怀表还心疼自己遗失的恋情。然而,所有的心事都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在遥远的天际。过了几个月,老师上课时不经意地瞟了她一眼,王晓寒一阵心慌,仿佛自己心灵的风筝被老师截获。

快下课的时候,老师让她去办公室。这一刻,王晓寒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极不光彩的事。在去办公室的路上,她想好了该怎么说。

朱老师见了她,先是亲切地握着她的手,慈爱的眼光在她脸上摩挲:“晓寒,最近你学习很用工,老师为你高兴。”

王晓寒把头低下。

“今天,我收到南山的一个包裹,里面是块名贵的怀表。他说,是王晓寒的,让我妥善地还给你。晓寒,这可把我难住了,怎么样才算妥善呢?”

“老师,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替您送他一件东西,担心您不同意,才用了这个法儿,请老师理解。”

“老师当然理解,可是,无论如何,我不能收下这么名贵的礼物。孩子,一切都在过程中,你的心意我们收到,老师的感谢也永远留在心上。给,把怀表拿回去。”

王晓寒接过怀表,泪水簌簌流下。晚上,她把怀表按在心口,心跳合着秒针走动的滴答声,心灵的深处流淌着一条清澈的河流,河对岸传来浑厚的男声,晓寒,这块怀表也曾贴在我的心口,那滴答的声音就是我的心跳。

王晓寒哭出了声。

时间在怀表的滴答声中过去五年,王晓寒考上上海医科大。这期间,她与老师的课外来往逐渐频繁。初中即将毕业的时候,老师告诉她,南山提干了。她上高中的时候,老师告诉她,南山上军校了。她上大学一年级的时候,老师在电话里告诉,南山在自卫反击中负伤了……

当她把电话打回学校时,得到的消息是,朱老师请假,去昆明看望受伤的儿子去了。

王晓寒毫不犹豫向学院请假,从上海直接飞昆明。

到了昆明,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盲目,昆明那么大,去哪里找一个负伤的军人。为了省钱,她不住旅馆,晚上在火车站候车室,白天挨着医院寻找。一个星期过去,她去了昆明公安局,说爸爸也是一位警察,请叔叔帮她找一个伤员。

警察说:“姑娘,不是不帮你,而是无法帮。整个云南省,几乎所有大医院都住了伤员,就算我们能逐一打听,可是有许多解放军的野战医院,我们是无法打听的。回去吧,问清楚了地址再来。”

王晓寒回到学院,在信中这样写道,“老师,我找遍的昆明所有的医院,鞋子破了,脚也破了,也找不到哥哥,你们到底在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