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女侯爵/湘夫人(1 / 2)

“求死而不得吗?”鬼女缓缓地抽出了铃剑,“那么,需不需要我来帮你?”

女人的笑声回荡在幽暗的空间之中:“真是可爱的孩子我不介意你尝试,请!”

“那我就不客气了!”话音未落,鬼女已手起剑落,剑光闪烁之后,她归剑入鞘,漠然地看着眼前的琉璃墙在几秒种后轰然一声巨响,碎成了一地残渣。

鬼女的眼睛落到了墙后的阴影上,然后,她的瞳孔猛地缩紧,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你……你是什么东西?”

琉璃墙后是一口巨大的水晶缸,里面灌满着鲜红的液体,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想必,那就是传说中的少女的鲜血。而在水晶缸里,漂浮着一颗女人的头颅。那头颅的面容生得极其美丽,此时,头颅正慢慢地转向她,露出一个艳极的微笑:“姑娘,你想怎么帮我?”

最初的震惊过后,鬼女渐渐地冷静了下来:“眼神可以令星空黯淡,能够将死亡变成温柔过程的女侯爵大人,果然拥有最美的容颜即使,”她的唇角勾起一个凛冽的弧度,“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

“是啊,一个怪物”女侯爵叹息般地说,“想当年,先王发现了血蛊秘术,惊恐万状,然而怪力乱神之事无法公然审判,又慑于十万雪衣军之威,只能秘密将我斩首,焚毁我的尸体。亦非是个孝顺的孩子,他在灰烬中领回了我唯一还成形的头骨,欲行安葬。然而,十二个时辰后,我醒来了,发现自己还活着。”

鬼女被这个故事震惊得半晌无言,她一时不知道该佩服发现自己只剩个头还没疯的女侯爵,还是该佩服小小年纪能够淡定地看着自己亲娘几乎烧成灰的头骨又长出血肉开口吐言的白亦非。(其实若无其事地跟一颗头聊了半天的她自己也很值得佩服不是么?)

片刻,找回神志的鬼女想起了自己到底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她思考片刻,轻笑一声:“虽然你说求死而不得,但其实,你还是希望活着吧?”

“哦?”女侯爵露出一个兴味的微笑,“为何如此说?”

“你想死,应该也没有那么难。”鬼女摊手,“否则,你为何不从那缸中出来?”

女侯爵微笑在:“看来你意识到了血液于我的作用,然而,你想得还太简单,”不知是不是因为白亦非戍边、明珠夫人进宫后太久没有人聊天,她很耐心地向鬼女解释,“我试过,然而,似乎断绝血液只能让我的头颅干瘪丑陋、疼痛难忍,却并不能让我死去。”

“那就再自焚一次试试。”鬼女抱臂冷漠道,“不过这次记得烧干净点,不要剩下一颗头。”

“你要试试吗?”女侯爵的口吻中带着一□□惑,“不过,我可不保证你之后不会做噩梦哦。”

“噩梦!”鬼女的脑海中忽然划过一道亮光,当年的记忆涌进脑海:上一次,自己就是在触到那面琉璃墙后被拖入了幻觉,那这次她以为自己斩碎琉璃墙时,是不是……已经中招了?

——这个情景,是假的!

周围的场景片片碎裂,鬼女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整个人悬在空中,半边身体已经陷进了团团血红的细管中,迅速流失的血液让她的头脑有些发晕。她猛地伸手摸向腰间,却摸了一个空。

“果然如亦非所说,你很不容易被幻境所困。”

琉璃墙上炫光闪烁,果然,墙面上只有一道裂痕,却并没有破碎。铃剑一柄嵌在墙上的裂痕中,一柄坠落在她脚下。

看多了墙面上的炫光,鬼女感觉周围的场景又有些波动,她猛地闭上了眼睛:不能看……看了,还会陷入幻觉。

女侯爵又轻轻地笑了,忽远忽近的声音震动着鬼女的耳谷:“就算你戳瞎自己的眼睛,也无法摆脱梦魇!幻境的营造,靠的可不是目光的接触!”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缥缥缈缈的歌声仿佛在身体内部鼓动,鬼女又产生了那种不祥的下坠感。这次是……声音!

几乎没有思考,鬼女瞬间调动起全身的内力猛地爆开,内力的鼓动唤起了银铃的共鸣,清越的铃声中,女侯爵的笑声被压制了下去。同时被崩断的,还有连接在她身上的道道红管。

鬼女跌落在地时一把抓起了铃剑,凭着感觉对着追逼而来的红管大潮一剑挥去。红管碎裂一地,益发浓重的血腥气在空间中弥散开。

不徐不缓的掌声在琉璃墙后响起:“精彩,姑娘,你确实变强了不少!但是,不是每个能识别出来的幻境,都能够顺利脱出的!相信,你对这个事实已经有所认知了!”

不堪的记忆自脑海中浮现出来,鬼女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强硬地将恶心感压了下去,恨恨地骂了一句:“混蛋!”

她握住了铃剑的剑柄,以双铃的嗡鸣与女侯爵的声音相对抗着:“双剑下亡魂无数的女侯爵大人,如今只敢躲在墙后,靠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与人周旋吗?亏我小时候,还期待过你的剑法!”

“这倒奇了,”女侯爵声音中的笑意渐渐地消失了,周围的血腥气也渐渐淡去,“你既是他选的人,居然称阴阳术为下三滥的手段。该不会……你至今还不识阴阳术为何物?”

“阴阳术……”鬼女喃喃地重复了一句,“我为何应该知道?”

“阴阳术五层,第一层炼金中的白露欺霜,第二层幻境的大部分招式,第五层易魂中的搜魂探秘,你已经见识过了。”女侯爵此时的声音很正常,没有带上那种幻术的蛊惑之力,“第四层占星,此时此地,无法演示给你看。还剩下第三层的控心,你大概还没有体验过,那就由我这位阴阳家的前长老,展示给你吧!”

鬼女的汗毛竖了起来,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脚底直窜到头顶,她猛地睁开眼,连发的剑气击向炫光已止的琉璃墙。

这一次,琉璃墙是真的碎裂了。然而从琉璃的缝隙中喷涌而出的,是大股的红管。鬼女手中双剑不停,臂斩着无休止的红管。

渐稀的红管中现出了女侯爵真正的身影。她看上去还是一个正常的美貌女子而非血水中漂浮的头颅,只不过她坐在一张木制轮椅之上,数条从脊背中延伸而出的红管将她与轮椅背后一只一人来高的木桶连接在一处。随着轮椅的驱动,发出一阵阵液体碰溅的声响。

鬼女一边劈斩着红管,一边恨声道:“你不是想死吗?那你现在,又在抵抗什么?”

“我是想求死,但是,我不能死在你手上!”女侯爵摇着轮椅向鬼女驶过来,“因为,你并非想助我解脱,只是想借着杀我,掌握亦非的弱点。你真正的目标,是亦非!”

鬼女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不错,这正是她的计划。纵然现在的她已不怵白亦非的剑术和冰刺——大概就是她口中的“白露欺霜”,但面对一个不死之身,她总会有力竭落败的一刻。而女侯爵与白亦非既然都传承了这种与血有关的秘术,那他们应该有着相同的弱点,能杀死女侯爵,就杀得死白亦非!

“姑娘,你的思路没错。但是,你的失误,是妄图在一个母亲面前算计她的儿子!”女侯爵收回了红管,敛了笑意,注视着鬼女灼灼的眼瞳,“你太年轻,还不明白母亲对子女之危机的敏感。一个想要保护儿子的母亲,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是么?”鬼女自嘲地哼笑一声,把头脑中一个模糊的影子驱散,剑指女侯爵,“可惜,我没见过这样的母亲,也不想明白。”

女侯爵看着她的眼神中微微带上了一丝怜悯:“不懂爱的人,最是可悲。不过既然如此,杀死你,我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哦?”鬼女再次封了一遍左臂的经脉,减缓那些红管留下的伤口流血的速度——红管上似乎有什么成分阻止了伤口的愈合,她挑衅地看着女侯爵手中渐渐成形的两柄血刃,“你舍得杀我?”

女侯爵微微振了振手中的血刃,剑鸣俨然:“我改主意了。从前我只想等待那人在你咒印成熟时现身,但是,想来他既然打算培育你,就不会愿意看到你死。你说,”她再次微笑起来,“我若杀了你,他会不会出现?会不会……杀了我呢?”

“你可以试试!”鬼女也握紧了手中的铃剑,急促的铃声宣告着她灼烈的战意。

“试试对我没有损失,反正,我掌握的也不止你这一条线索。他来,自然好;不来,至少……我还替亦非消灭了一个棘手的威胁。”女侯爵血刃交错,递给她一个略带挑逗的眼神,“你不是想领教我的剑法?那么,如你所愿!”

“很好,这才是我心目中的女侯爵!”鬼女咧开嘴,扯出一个凛然的笑,毫不示弱地迎剑而上。

严格来说,女侯爵的血刃,已不能算是单纯的剑。它可长可短,可直可卷,近战时是□□的利刃,而当两人距离拉开,它又像紫女的链剑与白亦非的冰刺一样纠缠不止。更棘手的是,血刃由血液凝聚而成,可以随着女侯爵的心意聚散,它的攻击,并非都能够以剑刃隔档,一击之下,血花四散,瞬间又化作无数微小的利刃扑面而来,避无可避。

鬼女难得地陷入了苦战,血刃融化的血滴溅在她身上,又恢复成数只微小的血刺没入了她的皮肤,她只觉得瞬间有些恍惚,仿佛头脑中有些什么东西,顺着正在流失的鲜血,从自己身体中被剥离开去。

然而她没有留意这些不适。她的目的很明确:首选劈碎木桶,其次是斩断连接女侯爵与木桶的红管。她的剑既然是由血凝成,那么血液补充不及时,必然会影响血刃的威力。而且方才她以为自己陷入必死之局时似乎说走了嘴,没有了血,她虽然不会死,但却会很痛苦。所以,她必须先想办法耗尽这些血液!

当然,女侯爵也清楚自己的弱点,她不会让鬼女轻易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