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涵羽怎么都没想到，除了自己欠下的一条人命外，自己的家人还欠着她全家人的命。原本就感觉遥远的距离此时此刻又被人无形中拉长。可能这是命中注定，注定他要欠她的。

孟夫人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他不要去招惹流川，同时还隐晦地提示他尽力协助父亲搬倒郭初之。

“郭初之这个人十分执着，他势必要和咱们冯家算清楚这笔账。上次他帮了咱们，或许也早就打好了算盘，羽儿，你可千万不要和他们走得太近。”

所说冯涵羽和郭初之相处得不是很久，不知他真性情，可楚灵槐他是绝对信任的。

他看着眼前未完成的画像，心里更加矛盾。他再也无心画下去了，索性收起来，找人拿了些酒过来，自己闷闷地喝起了酒。

流川饭后闲着无事，在园子里溜达，走着走着就到了别院。

她以前不曾见过自己怀胎九个月的孩子倒也不觉得想念，如今意识到他的存在竟然一时不见都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流川，”芷香跟在她身后，十分想拦着她，但又不知如何阻拦。“那个……这么勤快地往这边跑……是不是会让将军……”

“百益他既然答应让他留下来，我想也是不介意的。”流川略显自然地回头看了她一眼，顺便给自己也提了口气，转身就进了园子。

冯阑汀就在园子里半蹲着身子，纵使没有人指导，他也依旧没有偷懒。他盯着眼前的一柱只剩半截的香，一动不动地扎着马步。

流川看着实在心疼，便径直走过去，到她身边停了下来。

“阑汀，”流川走到他面前，真想阻止他，“你年龄还小，学武太早了。”

“不早。”冯阑汀冲她微微颔首表示行礼，然后带着稚气说了一句，“学得越早武功越高，那样就可以和父亲一样四处征战了。”

“你想要四处征战？”流川被这稚嫩的语气惊了一下，这么小的年纪正应该天真烂漫、无忧无虑，怎么会想着这种大人都不愿做的事呢？

“是啊。”冯阑汀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声音渐渐低沉，“那样我才可以天天看到父亲。”

“你……”流川心里如刀割一般，“在冯府待得不好吗？”

冯阑汀稍微露出一点哀伤，“祖母和母亲都对我很好，下人们也都很照顾我，只是……”他想了许久，“我觉得……”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流川已经明白他想说的。

因为他没有感觉到真正的亲情。他在别人眼里就像是一个长居在府上的客人，尤其是照顾他的锦叶，连他的一言一行都会在意，就算是他犯了错误，锦叶都不会说他什么，换作是冯子墨，锦叶定会训他一顿，有时甚至会动手。他很多次都学着冯子墨捣乱，往往挨骂的只是冯子墨一人。他知道只有偷听来的才真实，所以喜欢躲在角落里偷偷听别人讲话，偶尔会听到几个下人在背地里议论。

“大孙少爷不是大少奶奶生的，却总被人宠着，犯了错也不受罚，咱们大少奶奶真是宽宏大量。”

“大孙少爷总是带着小孙少爷惹祸，怎么大的不受罚，反而让小的受罚呢？”

言论不止这些，更多的是谈到他不受宠的生母，他很想知道生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是不管问谁，谁都不会告诉他。

“你学武只是为了能早日和父亲并肩作战吗？”芷香也略表同情，后悔没有留在冯府照顾他。

“还有，”冯阑汀身子晃了晃，险些跌倒，很快又扎稳了，“我想保护父亲。”

“真是个孝顺的孩子，”芷香喜欢地不得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这么小就知道要保护家人。”

冯阑汀这会真地站不住了，心情像是跌落谷底，“我要是早些出生多好，那样就可以保护我的娘亲。”

“阑汀。”流川心里一沉，一把将他搂紧，“你不需要活得这么累，你娘亲若是知道你这么自责，她一定会很难过。”

冯阑汀努力把自己的脸从她怀里挣脱出来，仰着头问道：“夫人可是认识我娘？”

流川忍着悲伤笑道：“认识。她是我们家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