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德脸色难看,想让她停下来,但姚氏显然不买账。
“岳母这话说得对,只是小婿胸无大志,也不盼着我这夫人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流川从冯涵羽的语气里听出了暗箭齐发的声响,“只不过小婿提醒岳母一声,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话可千万别再说了,我宫里的亲姐姐冯贤妃还没敢这么自称呢,莫说传到圣上那里,就连我那姐姐知道了,也定不会轻易饶过她。”冯涵羽冷冷一笑,“可不能因为岳母的一句话,把姨妹害得无处藏身啊。”
“我……”姚氏自知失言,霎时软了下来,“我也是糊涂了,晚儿上面还有皇后妃嫔……”
“行了。”杜明德立马制止道,“自家人说说也就罢了,以后可不要再提此事。”说着他又转向流川,眼里一片温柔,“洛阳的府院还是按照原先的格局所设,清香园还为你留着,你先去休息,为父和涵羽有些事谈,一会儿晚饭好了,为父再叫人传唤。”
“是……”流川微微欠身,几个丫鬟便领着她从穿堂而过,沿着回廊向后院走去。
这周遭雕梁画栋的回廊,像是一条睡龙静卧。离了廊庑,又穿过了一条夹道,便看见一方八角亭,亭盖上的双重飞檐犹如比翼鸟双宿双飞,那暗红柱子与亭下的碧绿湖水融为一体,使园子更加有灵气。
流川也没有多余的闲情逸致看观赏风景,她只想快点回到清香园中,见到芷香,和她叙旧一番,再想个法子和老爹见个面。
冯涵羽等杜明德坐下,他才应声落座。
杜明德脸上依旧浮着严肃,等下人们都退了出去,才开口道:“自从初儿出嫁,这才算是第一次回门吧。”他的声音有疼惜,又有无奈,更多的是期望,期望女儿刚嫁到冯家时所受的那些委屈都不再重来。
“算是吧……”冯涵羽丝毫没有感觉到内疚,反而轻松一笑,“岳父若是想念,只要叫人上冯府传个话,我便带她回来了。今天回来时,那看门的小厮似乎都不知道有个大小姐,更不知有个冯府的姑爷,看样子,我们不常回来也是对的。”
“那小厮是刚来的,我已经教训过了。”杜明德倒内疚起来,“初儿她没有多想吧?”
“多想不多想如何?”冯涵羽的语气一向傲慢无礼,今日只是在岳父面前强行收敛了一些,“岳母大人何时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呢?”
“她……”杜明德想为她开脱,可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再遮掩只会让人更心寒,他长出了口气,道,“我知道初儿受了些委屈,所以一直希望她能有个婆家……”
“那您还把她嫁给我?”冯涵羽颇有自知之明,倒是让杜明德怔了一怔,“我冯涵羽在宋州城那是头一号恶棍,岳父大人真是那样想的吗?”
“……”杜明德与冯涵羽对视着,愣了许久,才缓缓道,“岳父在官场三十余年没求过人,今日为了初儿,我……”他热泪盈眶,说着便要行礼,却被冯涵羽拦住。
“岳父可不要求小婿,小婿就算今日应了你,日后也不能保证能好好待她。再说,她似乎也不是甘于受委屈的人,”冯涵羽带着试探的语气说,“她的心机可有城府之深啊。”
“初儿一向通情达理,心底宽厚,受了委屈也只往肚子里咽,怎么在你口中竟成了心若城府之人?她莫不是又被什么人污蔑了吧?”杜明德听到他如此评价,心中的急切与怒火合二为一,却强行压住,没有爆发。
“岳父这个又字用得可真稀奇,不过岳父既然知道她是心地宽厚的人,只便求上天赐她多福吧。”冯涵羽竟一点都不会敷衍,“可岳父大人又忙于朝堂事务,恐怕也抽不出时间为她祈祷吧。”
杜明德素来听闻冯家大少爷不学无术,不明事理,今日才知,他的话竟能句句诛心。
“还有,不防再多问一句,”冯涵羽看着杜明德的惊愕,越来越从容,“我父亲已经开始未新的局势选择新主了,不知岳父大人是否也要未雨绸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