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搭台唱戏(1 / 2)

诛碧 伊陌 2078 字 2021-06-19

镇西陈大户家待客用的厅堂,前后门都敞开着,屋中奢侈地烧着地龙。地上铺的毛毯是夔国运来的特产驼毛毯,暗红的织纹简单低调。厅堂正中摆放着设计精巧的碳笼,成对的梨花木圈椅围绕着碳笼排开。碳笼里烧着无烟的银丝碳,即使穿堂风将门口挂着的素纱吹得起起落落,人在屋中也丝毫不会觉得夜露寒凉。

通往后院的房门完全打开了,从堂中望去,中庭有数位男伶女优衣着清凉地在弄萧鼓琴、弹瑟击缶。月色撩人,清丽婉转的音色悠悠扬扬水一般漾开。

陈大户啊陈大户,你这附庸风雅的本事,倒真是一把好手。说话的人语气并不苛责,带点笑意,与他圆乎乎的外形很是相称。

乔知府大驾光临,他怎敢怠慢。闻人珏坐在那人对面,将话音稳稳接下,一手提壶,替主座的乔启山知府和自己下首的陈大户沏了清茶。

陪在下首的陈大户被说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搓着手干笑。他就是个生意人,凭着勤恳,在这桃花镇进进出出地倒腾货物,一不小心做成了镇内首屈一指的富户。要不然这次晋西知府突然来他家里落脚,他估计一辈子也见不到比县太爷还要大的官了。

闻人先生的随从倒真是伶俐,将多地悬赏却谁也抓不到的迟卫戈擒住,本官在这里要先谢过先生。

大人过誉,些许小技,何足挂齿。闻人将茶壶放下,望向庭中,夜深天冷,咱们也别坐在屋中吹风了,不如关上门,大家围炉品茶,也是段佳话。

先生怜香惜玉。乔知府大笑,圆圆脸上的眼睛挤成一线,颇有些喜气,对陈大户点了点头。

陈大户走去门边击掌,乐声停止了,优伶纷纷站起身,行礼后各自散去。闻人坐在椅中,听着门外廊上环佩轻叩声渐渐远去。陈大户关了门,屋内顿时暗了下来,只剩烛火郁郁的黄光。

乔大人,怜香惜玉算不上,见钱眼开还是有一些的。闻人珏也不遮掩,身子微向前倾,满头青丝垂下来,掩映着修长的颈项,就连要赏钱的姿态都雅致美好,您之前承诺过的一千赏钱,可还作数?

自然作数。乔知府笑眯眯地,自袖中取出一个钱袋递过去,除了县衙的悬赏,本官自己的一点心意也在里面。还望先生

大人放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在下心中明晰。闻人意会,接过钱袋,千金贵重,当早归才是。这就是暗示乔启山带着女儿赶紧回晋西了。

乔知府叹了口气,显然是对自家女儿没辙,将话题转开:下午先生同我说人抓到了,本官还不信,待见了被捆成一团的犯人后才知道先生深藏不露,只是不知先生是如何轻易便将人擒获,还望先生解惑。

几杯好酒,几曲清歌,再加上几个美人ashash世人贪恋的,不外如此。闻人珏笑了笑,松筋软骨香和冷香酒都属于夔国大内的秘药,并不想让人知晓。但乔知府也不是好糊弄的,他拍了拍自己胖大的肚子,大冷天的,让先生带来的两个小家伙在船上喝了一下午风,再孤零零回客栈,怪不落忍的,所以我就使人去请了,大家一起吃个便饭。说着去看陈大户,多添两双筷子,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陈大户连连摇手,起身告退,匆忙往厨房安排去了。

闻人珏微微一愣,随即明白陶知府这是暗示自己一切皆在他掌控之下,不由微有些不悦。

但他并未对乔启山表明过身份,此刻在乔启山眼里,自己虽然有些微末本事,敢去揭了悬赏,但终究还是平民,想来是不敢对知府老爷的决定多说什么的。

前院传来脚步声,闻人珏将视线收回。

来了。

只见一棕衣仆人走在前,身后跟着一对身高相仿的少男少女,正是封三宝与王赫,两人此刻面上不动声色,心中都有些思量。

乔启山派去的下人来得毫无预兆,说是晋西知府开恩,将二人接到陈大户家一起吃个便饭,封三宝第一反应是闻人珏那个弱鸡被人扣下了,王赫第一反应是一千钱的赏金怕是要飞。

两人当下将家当全部带在身上,准备进了府看情形不对就掀桌走人。

待到了地方,二人发觉场面比自己想象的要好上许多,封三宝看了眼瞪着自己示意他们跪拜乔启山的仆人,视线在闻人珏坐的位次和摆在桌上的茶壶间转了一圈,不动声色地与王赫对视一眼。

王赫坊间混迹多时,对座次和细微处体现出的尊卑主次更加敏锐,当下就不乐意了ashash若闻人珏都被这个胖知府比着矮一截,那自己等下还有坐的地方?

他将手伸进怀里一掏,掏出枚令牌丢向闻人珏:让你出门两袖清风什么不都带,以为刷脸就能无往不利,吃瘪了吧?在满屋惊愕的眼神中,王赫叉腰的架势气势如虹,坐次位,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是你先受罚还是乔知府先掉脑袋!

乔启山惊得站起来,全身肥肉都跟着颤了几下。

他定睛去看落到闻人珏怀里的令牌,那令牌上圆下方,四周刻回字纹,呈垂露状。正面雕有龙蟠剑身,背面阴刻行监坐守四个字,令牌长三寸五分,阔二寸四分。乌金的质感让它显得威严而厚重。

先生,这是乔启山眼神和记性一样好,认出这是陛下早年赐给守边城主的,一共只有四枚,他仅在图册上见过。

乔大人莫慌,这其中有些误会闻人珏握住令牌,也站了起来。

他手中这枚令牌其实是元庆帝早年赏给叶无尽的,此次叶长友也是事情关己,百般不放心,将令牌借给了王赫,方便他出门在外狐假虎威。

这等荒唐行事若让叶无尽在泉下知晓,恐怕棺材板都要按不住了。

封三宝与闻人珏在一起有些时日了,此刻见他一脸无奈欲言又止,眼中却浮出丝笑意,就知道他心中必定暗爽,估计已经笑破肚皮。

她向前走一步,给这僵持的局面又加了一把火:你出门在外想低调行事我们都省得,但也别误了正事。只言片语都没留,偏偏就有人来接我们,还必须前来,我们担心事情有变,只得将东西带在身上,也不知会不会失了药性。说着她自腰间解下一只貌不惊人、剥漆斑斑的木匣,双手捧了过去。

那木匣在温暖的室内散发出寒气,白烟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