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刃谷中的仓皇血战、层叠万骨,她记忆中的尸体越多,心就越冷。
什么叫做生还?在多少火药的接连爆炸下,在多少兵士的乱箭齐发下,在多少族人的拼死突围下ashash接天的火海与滚油,要怎么做,才能生还?
她并不想回忆。
花长老,我们是人,不是蝼蚁。一道水痕哀婉地自封三宝脸颊滑下,蝼蚁尚且贪生,你们这些当年远离山谷却暗中策划的人,没有资格来说什么理所应当!
少女的双眸猛地睁开,冷锐的视线如箭般射向封花,刺得曾经的封族长老忍不住身子一偏,随即封花意识到自己的气势竟然被个黄毛丫头所压倒,面色极为难看,他与封三宝一样,在这暗夜的宫里不敢打斗,怕引来巡逻的兵士,整个计划功亏一篑。
封三宝忽然问道:封氏一族曾有十二长老,如今除了你,还有人活着吗?
封花警惕地看着她,少女似乎随时准备暴起发难:据我所知,都死了。
族长也死了。封三宝记忆中和蔼可亲、尽心教导自己的人都不在了,只留下眼前这个面目可憎的老者,若封族的计划最终成功,是不是你就要当族长了?
封族从不论资排辈。封花有些看不懂少女的心思,她黑沉的双眼中藏着太多晦暗难明的心思,早已不复曾经的清澈,能者为上,族长也是这么教导你的吧?封三宝并不答话,封花于是小心翼翼地给她画饼,若到了封族复起之时,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自然由你来担任族长。
是吗?封三宝不置可否,终于将右手自封琪喉间移开,站了起来,花长老,还剩最后一件事ashash给我元庆帝寝宫周围兵士的巡逻人数和频次,那里由御林军把手,并不是封族的巡逻习惯。
你是来ashash
对,我是来替王赫扫清最后障碍的。封三宝讽刺一笑,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封族,只是你们的目的与我的目的相合,就让你们捡个便宜吧。
你现在还不能动手。
封三宝用沉默表示疑问。
闻人璆还未带着王赫前来京城,我需要元庆帝认下王赫为太子,并昭告天下后再死。
可以。封三宝没有丝毫犹豫,将巡逻习惯告诉我,其他的你不用管。王赫等人脚程再慢明日也该到了,我答应你,他的身份不被公开,我就不动手。
记住你所说的。封花想了想,收音成束,将御林军的排班告诉了她。
封三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并不流连,她与封花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封三宝甚至在某些时刻恨不得自己与封氏一族毫无瓜葛。
她向殿外走去,两人擦肩而过的刹那,封三宝轻声在封花耳边说道:元庆帝灭族在后,你们将金铁卖给夔国在前,所以别再哭诉自己是迫不得已逼上梁山,封族走到今日,不过是族中你们这些人的贪心所至ashash咎由自取、拖累无辜!
封花因苍老而昏黄的眼瞳移动了,用一种凌厉狰狞到可以杀人的倾斜视线回应封三宝的话。那种眼神,凶恶得好似承袭了野兽的残暴与无情。
而少女毫不退缩,她轻诮地冷笑,嘲讽道:别生气啊。你见到我来,应该高兴才是ashash毕竟,你不用再脏了自己的手!
沉重的殿门开合仅在一瞬间,屋内沉闷的空气被搅动,香炉中寥寥几枚避乱花瓣已经燃烧殆尽,室内的香气随着封花将窗扇一一支起而渐渐消散了。
躺在地上的封琪嘤咛一声,缓缓转醒,睁眼便看到封花站在她的面前:吓!她一惊,向后撑着退了两步,视线四处梭巡,殿中一个下人都没有,不由有些惊讶,花长老,我怎么睡在地上您
娘娘还是称呼奴才为贺公公吧,隔墙有耳。封花面色莫测地看着她,下人们都在外面候着呢,这几日您许是太累了,竟然晕倒在地,若老奴没来,您怕是要睡上一夜。
我封琪撑着额头站起来,只记得自己在殿中正要休息,忽然闻到一股甜香才失去了意识。她下意识觉得那味道很熟悉,在记忆中思索着,面色渐渐变了,贺公公,你进来的时候,殿内有什么味道?
封花冷哼:总算还没傻到家,刚才封三宝来了,在香炉里加了避乱花。
她来了?封琪潜意识中对封三宝有很深的惧怕,她见过少女的悍不畏死和毫不留情,自己此刻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怎能不惊。
现在知道怕了?当初告密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封花刚才与封三宝对峙,被少女嘲讽得满心鬼火,此刻全都撒到封琪身上。
而封琪作为一枚不怎么听话的棋子,此刻唯唯诺诺,不敢反驳。
罢了,你回床上睡吧,养好精神,明日或许有用得到你的时候。封花见她低头不语,觉得很没意思,甩了甩袖子打算离开。
长老贺公公,请留步!封琪喊住封花,明日会有何事,还请告知一二,我好早做打算。封琪有点怯怯地看着封花没有笑容的侧脸,知道他在斟酌。
片刻后封花道:明日王佛青应该会带着闻人珏和王赫进宫,觐见皇帝。
封琪美艳的凤目睁大了,樱唇微张,片刻后露出个欢喜混合了惊吓的表情:他他来做什么?
你问的是谁?王佛青还是王赫?封花懒得戳破她那些心思,只严厉警告道,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明日你若行止间出了纰漏,坏了族中大事,你的心上人和你的外甥,一个都活不了!封琪与封云霓是堂姐妹,封云霓的孩子自然是封琪的外甥。
封琪面上阴晴不定,心思电转,胡乱点头应了:长老放心,我知道如何做ashash当年以为惨死的皇儿如今被镇南将军寻回,皆大欢喜之事,必要向陛下求得恩典,将王赫立为太子,重赏镇南将军!
封花目光如炬,鹰隼般凌厉森然的目光经过封琪的额头、面颊,滑过下颌,直至咽喉ashash简直就像刃口,能把女人脸上的皮肤整个剥离下来:你想得明白,切记也要做的明白。若再做糊涂事,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的命!
射入屋内的月光仿佛都随着封花这句话凝固成冰凌,封琪的面色是照窗冷月般苍白,颊边的碎发随着吹入殿中的冷风飘飞。衬着一穹碎曜,她定下心神,艰涩点头:长老放心必不会教您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