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最后一次早朝再次落了雪，殿内的炉火烧的很旺，却也挡不住外面灌入的寒气。

刘向坐在大殿上，听着郑步婴一条条列举修缮边塞［1］的优点。

“如今匈奴内部分裂，只有少部分的南匈奴还遵守着与汉之间的协议，其余大半的北匈奴都已经无视了协议的存在，前往边郡掠夺的次数也在增长。”

“边塞自从武帝修建后，百年来未经大规模修缮，如今已经不起大规模的征战了，”

“再来修缮长城更可以一展我大汉强悍的国力。”郑步婴说的铿锵有力，热血沸腾。

然而在场的大臣无一人附和，气氛略微有些尴尬，片刻后几位官职略高且同郑步婴一派的大臣立刻点头称是。

“郑大人的提议臣觉得也不错，陛下您看……”

刘向动了动手指，似乎思考了一下。

位列十二卿之位的水衡都尉楚尉江似乎笑了一下，接着面无表情的出列，看向郑步婴，开口道：“郑大人所言有理，思考严谨。”

“但这修缮边塞，必定要花费银钱无数，而如今江南受战争之扰，百废待兴，正是缺钱之时，不光下官所掌管的诸多方面，身为大司农的淮大人亦是日日焦头烂额，因各地税收、财款而头疼不已。”

楚尉江出身名门，未到而立之年便已位列十二卿之一。他面容格外俊美，又带着一股藏于眉眼间的侵略性。此时语罢，正含笑的看了淮悦羲一眼。

本想远离战争的淮悦羲看了他一眼，出列道：“楚大人所言甚是，当下江南一带远不比从前，赋税的总量堪堪抵的过拨下善款的一半，还不算各类物资输送，如今的国库几乎全靠北方支撑。”

“除此之外，江南各处盐量不足，便有商贾趁机抬价，制造混乱，从中牟取暴利。”

“若是此时出钱修缮边塞，恐怕……”淮悦羲话未说完便听郑步婴又道：“兴兵打仗，流民安置自然要如此，这不是正常的么？”

“战争已经发生了，难不成因为这件事别的事就不做了？那边塞已经百年未经过修缮了，若是在抵御匈奴中出现差错可如何是好？”

郑步婴看了眼淮悦羲和楚尉江，道：“两位大人尚且年轻有些事情不能顽固的看之表面，做事要有长远规划。”

楚尉江微微一笑：“仲春将尽，江南便很有可能在不久之后出现水患，水利之事耗费极大，再者上林苑的修缮要开始了。”

“郑大人应该知晓，修缮边塞，钱财便是下官同大司农淮大人所掌管，不巧的是……今年情况特殊。”楚尉江顿了顿，接着道：“若是没有之前的战事与如今江南之况，除去水利与上林苑的支出，自然是够拿出修缮边塞的小半费用，可如今的话……”

“除非郑大人觉得水利与上林苑可舍弃之一，用来修缮边塞。”

郑步婴被他噎的一窒，一句话没说上来，卡在了那。

下一刻淮悦羲便接道：“楚大人所言极是，如今江南百废，税收停滞，国库收入少了大半，可日常开销却不能少，百官俸禄﹑军费使用、工程造作……”

淮悦羲没有说完，视线落在了郑步婴身上一瞬，便看向了刘向。

而此刻刘向正把玩着指间的扳指，见三人一时争论停止，便问：“吵出结果了？”

楚尉江欣然道：“并未。”

刘向：“继续。”

郑步婴：“可是陛下……”

刘向摆手：“继续。”

一时间朝堂上没了声音。

“臣倒是觉得郑大人的话才是重中之重。”沉寂之中，身材肥大的宗正钱波霖笑眯眯的开口了。

“着战争讲究的是兵法布阵，然而这是进攻之道，在这基础上要先有防御的本钱，这就能看出边塞的重要性了，想当年武帝建边塞，若是边塞无用，武帝在怎会耗费重金修缮？况且最后起到对匈奴的抵御性可不小啊。”

郑步婴颇为赞同，摸着胡子点了点头。

“武帝年间至此不过百年，期间虽无全面修缮，可每年都会进行一番小型修缮，确保边塞稳固。”九卿之首的太常封瞻竹无声的加入了这场战争，冰冷的视线落在了郑步婴身上。

“不要说一年，就算是二十年，边塞也不会就此坍塌。”

封瞻竹的一番话直接把郑步婴之前说的一切都变为了废话。

既然现在能用，那为什么要趁着国库空虚的时候进行大修大补？

郑步婴几次张嘴，却也没说出什么道理来，只是咬牙切齿道：“修缮可以防万一，未雨绸缪。”

封瞻竹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武帝曾在边塞修建时派李丞相看守，从用材到修建好坏层层把关。之后每年进行修缮。”

“郑大人认为会出什么意外？”

郑步婴气的瞪着眼睛看封瞻竹，然而却无法辩驳，只能梗过头去不言语。

大殿之内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刘向终于将视线移了下去，说出的话却和之前几人的争论毫不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