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二三天
用去一二十天的时间才将积压的食材吃完。白泉捂着肚子说:
“总算吃完了,吃得我肚子好不舒服啊,特别是肝子肠子要养一养,不敢再乱吃。明天打点儿鱼,加蔬菜,做一盆酸菜鱼。”书静说:
“做嘛,我和女儿也吃得难受死了,就想吃点儿新鲜的。”书静颇能隐忍。
“怪我挣不到钱,又没有好办法,把你们拖累了。”
“白泉,不说那些嘛。就是看到看到春节就要来了,花钱的事情马上又要多起来。”
“明天,明天”白泉想辄。女儿叫玉玉,玉玉说:
“妈,我们老师说的明年一开学就要军训,都要买军装。”白泉抽烟,吐口浓烟说:
“买嘛,买嘛。读高中我晓得是最花钱的,各种补习,是要提前做好准备。唉,我儿子高中毕业大学没考起,找工作难,不晓得现在咋样子了?”书静说:
“你好久都没有回去过了哈,现在暂时没啥事,你要不就回去一趟嘛?”
“心头乱啊。”白泉皱眉头。
“也是,我心头也乱,铁板烧不做了,这样生意那样生意,到底做啥子嘛?”
怎么办?这一问题大多是由男人来解决。
白泉的前妻没房子,离婚后带着儿子仍然住在厂宿舍里。前妻先是招徕个与白泉本厂还是一个车间的,也是离过婚的男人一起住。后来又换了一个,这一个是哪儿的白泉没搞清楚,只晓得是周边市场上的商贩,从事假烟假酒的嗨生意,手上阔绰。两人象是对了胃口,今天这儿住几天,明天那男的那儿住几天,也有吵闹,但仍然很风光地下馆子,逛市场,打麻将,完全舒适自得的样儿。白泉儿子因此也象个跟屁虫,穿堂过厅,被拔出泥土的树秧子一样在烈日下曝晒,脑子里装满好吃的好耍的,还有麻将的筒条万,其它方面就一如白痴,外出求职次次不中。白泉回去过,见过那男人,一张白羊子脸隐藏着诡谲,想把他赶出去,但羊子脸得意地说:“我走了你儿子的生存就成问题喽,他正在学道,很快就要出师,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你就不想他把日子过得好点儿?”白泉知道儿子只可能被葬送,哪有甚么前途。问儿子:“你愿不愿意到老爸哪儿去呢?”儿子说:“等你把阴沟里的船划到河里了再说,我才不想过穷日子。”如同一跤跌倒泥淖里,白泉黯然离开,之后再没回去过。
象是江郎才尽,一直想想想,到第二天晚上开始吃酸菜鱼了白泉想出个辄:他用三轮车去火车站跑运输。对书静说:“可以拉货,也拉人,应该有生意,不管咋说都比现在的铁
板烧强。早上你也不用专门去送玉玉了,我绕一圈顺便就送她上学。”玉玉已有十五岁可以自己去的,但女儿是娘的心头肉,就象一星刚燃亮的火苗苗,蓝幽幽,光璨璨,盗火的人多,不放心要送。书静说:“你送当然好,但我还是想每天看着她进校门。还有我长天白日的又做啥呢?”白泉说:“投资我们没能力,我觉得你还是去找个工作好些。”
书静去找工作,还算好,衬衫服装厂的生意开始回升,书静又回到厂子里。早上白泉去火车站顺带送玉玉,书静要跟玉玉在一起顺带也坐白泉的三轮车。
搞运输不可能穿得衣冠楚楚只能粗翻翻,白泉穿的老棉袄,棉袄不便洗涤外又罩了件中长衫子,中长衫子经年老朽,扣子都已磨掉完,还挂烂两三处,为避免霜风雨雪撕扯白泉用根腰带把衫子拴在身上。书静穿厂子里发的灰蓝色工作服,卡克式样,偏大,本身她又偏胖,这时坐在三轮上就臃肿一团象一块布满青苔的大石头。只有玉玉穿着一身红白相兼的校服,象一棵小青树,那么修长,那么洁白鲜亮,显出天生的花蕾丽质样儿。玉玉爱想象懂事又纯真,没忧愁,或者说她能忍住忧愁,虽还不懂得象妈妈一样爱白泉,但很知道家庭是重组的,处处要为妈妈分忧,让白泉宽心。每天早上去学校这一路上玉玉常常就红唇一开唱欢快的歌儿,给一家子带来点难得的欢欣时光:
你笑起来真好看,象春天的花一样,你把整个的烦恼,整个的忧伤,通通都驱散
音韵少年腔,还带几分童声。
白泉自己的儿子与他渐行渐远,日益扭捩,看儿子象条无知无识的飘带,很血腥地在滑向深渊,搞不好最后又要走上图生存的道路,他心里疼痛啊,经常痛得想逃避。玉玉这样清新,这样亲切,这样孺子可教,白泉就上心了,亲生很重要,但亲自抚育更重要。玉玉一颦一笑他都很敏感,风吹草动的样儿,不自觉地已生出舔犊之情,珍爱玉玉胜过爱亲儿子。此刻轻快甜润的歌声在耳旁响起,他心中也有旋律踊跃,很想纵情高歌一曲,尽管走腔,调子平淡,情绪却不输给玉玉,含一丝深心复杂的期盼和他的理想主义。玉玉歌儿刚一停,白泉接过来就唱开:
这世界,我来了,任凭风暴漩涡。这是你爱的承诺,让我看到阳光闪烁。爱拥抱着我,我能感觉到它的抚摸。就算生活给我无尽的苦痛,无尽的折磨,我还是觉得,幸福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