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深和周庭歌随黄家大嫂来到楼下花园,冷风吹过,吹起一层鸡皮疙瘩,吹来几片带着潮气的乌云,天又暗了几分。
路过的沈清浅见此情此景微微勾唇,转身从侧门离开了妇产科大楼。
警方的事情自有警方去打理。
“邓仲业就是个魔鬼,”大嫂坐在长椅上,忍住哭腔,两手紧攥衣角说着,“他就是个禽兽,杀了自己的父亲,又害死自己的孩子,为满足自己不顾一切。”
楚云深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邓仲业的成名史很简单,也很血腥。24年前,22岁的邓仲业大学毕业,这时候的他成绩稀碎,特长全无,中二病晚期,但不知从谁那里借来的信心,认定自己是天选之子,与凡夫俗子有着马里亚纳海沟般的距离,然而,因为学校档次仅高于技校,属于扔钱进去就能上的,即便毕业,能录用他的公司都是小公司,眼高手低的他就想出国镀金,但他的家境完全无法负担出国的高昂费用,邓仲业便日日跟父亲吵架动手,父亲被逼无奈之下在两份工的基础多加了一份小时工,即便如此,母亲早年生病留下的巨额债务尚未还清,更遑论送他出国读书,而且,他也不是读书的料。
邓父出事那天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天,工地上的工友照常吐吐槽吹吹牛,插科打诨,开始一天的劳累生活,就在一切都井然有序时,即将成形的大楼上坠落一人,18层的高架直直坠下,在一众工友面前粉身碎骨,脑浆四溅。
工地事故,邓父获赔一百万,因妻子早亡,第一继承人顺位为亲生儿子,邓仲业拿着百万赔偿金硬生生地挤出几滴不值钱的鳄鱼眼泪,转而消失,从此音讯全无,直到五年后才荣耀归国,定居绿港,凭借着花里胡哨、严重失实的简历以不可明说的原因进入圣港大,从讲师做起,像是开挂一般,一直做到如今的院长。
“你的意思是,他父亲的工地事故其实是邓仲业所为?”楚云深问道。
大嫂点头,“是他喝醉之后自己说的,”说着苦笑下,否定了自己,“喝醉,不是,他连细节都说地一清二楚,爬上高架要多久,工地摄像头有多少、安装在哪里,工地保安巡查一圈需要多久,需要拧坏几颗螺丝才能造成事故假象,他知道得清清楚楚,不可能是喝醉,他是在炫耀,炫耀他的能耐。”
这哪里是中二病,就是个死变|态。
“害死孩子是什么意思?”楚云深继续问。
大嫂再三忍耐,面对这个话题也忍不住,两手捂脸,不停地抽泣,周庭歌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大嫂。
“小芳,”大嫂抹一把眼泪,下一把眼泪又不受控地涌了出来,“小芳是他的学生。”
楚云深和周庭歌对视一眼。
黄芳不到20岁的时候就跟了邓仲业,两人相差7岁有余,黄家父母倒不是不能接受,但就是觉得这位面相斯文的老师不靠谱,衣冠禽兽、斯文败类这类词不是白白在汉语词典雄赳赳、气昂昂占据篇幅的,它们的存在,有一定现实意义,所以黄家父母就想多考察这个男人一段时间,谁知,自家傻闺女就像遁入魔道一般,认定这一人,白首不相离,21岁悄无声息地怀了孕,之后悄无声息地辍了学做起没名没分的全职太太。
黄家父母得知此事之后去邓家大闹一番,但事已至此,不想女儿难堪,便默认两人的婚姻,要求邓仲业尽快领证,给女儿名分。邓仲业这人做事也相当爽快,隔天就把证给办了。但噩梦从此开始,婚后的邓仲业性情大变,待黄芳爱答不理,经常夜不归宿,每次醉醺醺地回来,黄芳都会发现他身上有口红印,可只要邓仲业甜言蜜语几句,黄芳就坚信不疑,认为是外面那群妖艳贱货勾搭自家的纯情小草,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好似被人下蛊一般。
终于到了预产期,黄芳顺产产下一名男婴,阖家欢乐,包括邓仲业,但这快乐的期限还不如生牛乳加工而成的酸奶保质期长,也就仅限于短短的三五天而已。黄芳母亲身体不好,无法一直照顾她,大嫂那时尚未嫁进黄家,邓仲业十分“体谅”地请了月嫂来照顾黄芳母子,只是这个所谓的月嫂,黄母越看越不正经——年纪轻轻,浓妆艳抹,火红卷发,浓黑指甲,香水味刺鼻,紧身衣使得整个身体前凸后翘分外妖娆。后来,黄母才知道,这是打着月嫂的幌子,带回家的小三,两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黄芳傻得厉害,这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地生活了整整两年。
娥皇女英的生活不过瘾,无法满足邓仲业的变|态心理,这人好似种|马文里的男主,是朵花就会叼进自己窝里,终有一天,三岁的儿子发烧,高烧48小时不退,一直联系不上孩子他爸,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这一刻黄芳超脱万有引力的神经线终于搭回了正常地球人的脑子,发觉自己不能再依附邓仲业生存下去,连夜冒着大雨抱儿子去医院,不曾想脚下一滑,母子二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黄芳轻微脑震荡,儿子抢救无效死亡。
那一年,黄芳25岁,邓仲业32岁。
丧子后的黄芳精神受到极大刺激,很长一段时间里除了邓仲业谁都不见,包括自己的父母,每天趴在儿子的婴儿床旁,对着空床自言自语,这样痴痴傻傻的黄芳给邓仲业偷鸡摸狗带来极大便利,本就无所顾忌,更是肆无忌惮,黄家父母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几次三番跪地相求,才求得邓仲业送黄芳去治疗,只是医院这个伤心地极易使黄芳心理生理双重不适,无计可施之下,只能靠药物维持,才维持了这样乍一看与正常人无意的黄芳。
这般自欺欺人的行为,一做就是十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