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马仔的沮丧
世礽在积极地谋求升职,这对正良是个提醒,也是个刺激。
黄金珠宝业务看起来风光,商品贵重进出金额大,出差飞机去飞机来,但出差太过频繁,死板老套,深圳,广州,珠海,偶尔北京,久之无味。津贴待遇也一般般,又有三分危险,带汇票提几十万的货,一个文件袋就装完。提了货,货随人走,放包里不放心,正良一律直接贴肉放到心口上在,晚上睡觉也是,直端端地回到公司交付时方才取出;黄金珠宝应该是有辐射的,但那时都不懂。这种人在东西在,搭上性命也绝不弄丢的耿直作为被公司的李总赏识,“真没白调你来轻工哈。”李总即把原来规定由两个业务加一名保安的提货制度改由正良一人承担,公司先将差旅费节省一大笔。不可道的是,黄金珠宝都是死业务,完全没点儿油水,黄的白的绿的红的,恰恰就没点儿“灰色”的!致于每次出差用钱手头都紧巴巴。一次从深圳乘火车到广州,清早肚子饿得慌,车站卖的稀汤汤盒面要价十元,正良硬没舍得买来吃,狠狠地喝了一路的水,那滋味酸长酸长的弄得人很是心焦啊。李总应该也经历过这些。
因此正良也想“进一步”,起码得换个部门儿。看其它部门的经理和搞业务主的个个都舒眉展眼,耍得欢,还抽好烟打大牌,自己没点儿变化不甘心呐!要想换部门当然得经李总的同意。赶巧,机会来了,十一月广州召开“广东省轻工业产品订货既研讨会”,相隔一两天江苏无锡还有个“江苏浙江轻工产品展销会”,李总要带起人去参会,饰品部点名正良参加。正良得到通知窃喜,“路上找机会讲,下死心磨,争取成功。”又担心自己没有世礽那能耐可以摸万万子来送礼。这次搬家把啥子钱都用尽了,“但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总是应该的吧?”
李总叫李步青,牛高马大一个胖子,是个讲普通话的北方人,因老婆是成都的,部队转业即来到成都,来就当了轻工局副局长,成立实业总公司又兼任总经理。这两个职位都很长脸,收入也高,李总的枣子脸因此更加地红,将军肚挺得更有风度,眼镜一戴,反拿波梳溜光,十分有官相有官味儿,就是性情有点儿为所欲为,偏于佻达。说的李总对付女人比西门庆还厉害,不晓得是哪个活够了的就给取个歪名儿叫“赛西门”。
一行两男两女四人,李总是头儿,再有是化妆部经理孙芝,食品部业务员谢艺莙和正良。其他部门的好些还在各地出差,通知了在广州汇合。四人此行计划好先深圳看看,再广州,再无锡。
李总出差不喜欢跟经理书记些一路,不知何故?但这个孙芝是个例外。挨边四十岁的中年妇人仍像朵开不败的老鲜花,黑头发乌云般波浪汹涌,笑脸谐美,脸子瑰丽袭人,香气喷喷,着装凸凹味道浓,加之又善于体会男人需求,一触就感觉其玉体亲和,多两次很容易上瘾儿。李总不知不觉已经好几次和孙芝经理一道出差,是否已被孙经理缠死吃熟了哩?背地里很快传开,孙芝是一只凶猛动物,是“孙老虎”。
谢艺莙看来比孙芝单纯好多,三十来岁,尚在女子最好年龄段的边沿,头发比孙芝的还长,直垂腰背,不时泛动的青春返照使人流连,见领导还常常要被逗得脸红就是一例。脸红时仪颜如深秋海棠,婷婷柔柔,两眼睛水波涌,泠泠如有声,闺秀味迷人。但说不清道不明的是艺莙又显得阴阴阳阳,几分率真,几分大胆的东西会轻轻扑出面靥,像只迷在林里的鸟儿,“心事竟谁知?月明花满枝。”
艺莙是今年才来轻工局实业总公司的,刚来没几天还闹出个大笑话。一位福建石狮的中年男子来找,因各部都在一个大厅里办公又没个招牌,男子不认识谁是谢艺莙,只能到处问不时地喊。石狮人多声调多舌根音的普通话喊出来音味儿变样,比如“石狮市”三字喊出来就成了“细西喜”,谢艺莙被喊成“射”,实在伤风雅恕笔者不能直译。此人大咧咧声音老大,老远就炸锅:
“射。”
这么怪头怪脑的名字会是谁哩?办公区的人都搞不懂,只会“呿呿呿”地偷笑,甚至艺莙本人隐约听见后也暗笑。有人就反问石狮人:
“射?你是找人嘛?是哪个部门的?”
“”石狮人也急,又比又说,“食品啦,要联系联系。”
“哦,食品的,要才办得了?”
“是的啦。”
“你非要才得行啊?”问者故意张花里实地引逗。
“对呀对呀,必须要才可以呀。”石狮人也笑自己的普通话说得不够好。
“跟我来嘛。”这样才带到食品部来接洽上。大家才晓得食品部新来了一个玉人儿,是个美女搞业务的,芳名就唤作“”。同志们笑疯了,且接连笑了好几天。
孙芝经理八面玲珑,一改平日的领导作风,把谐美的招牌微笑挂起,时刻为李总的饮食起居操心,走到哪里都紧锣密鼓地不松不怂。一路上让正良艺莙也沾光不少,起码吃饭自己不用再掏腰包了,吃得还好。李总对这些早已习惯,很受用,很少发指示,时不时还开玩笑说:“你们看围到我们转的孙经理,像不像个孙妈妈?”正良艺莙听了只能跟到笑两声,说“像”。但这样一来倒搞得正良没机会接近李总。晚上住店李总孙芝住一处,正良艺莙要另住一处,说的不能超标,这就更没机会了。艺莙大惑不解,说:
“超标部分我们自己给行不行哩?免得东跑西跑的嘛?”正良调笑说:
“走哦,听话要听党的话,党叫干啥就干啥,你不走我走。”艺莙当然只得走。
都三天了,天天如此,正良心里藏得有事,但也只好继续藏着。夜里疲乏入睡,床头忽地电话声音大着,拿起来听,是李总,李总问:
“你睡没有?没睡你马上过来一趟,就你一个人过来哈。”
“有事啊?好的。”
正良迭不声地答应,放下电话看时间,挨边十一点,立即起来穿好衣服到李总那儿去候旨。路上纳闷,“这么晚了会有啥事呢?不会是又要找小姐嘛,跟上次在北京一样?这盘可是有标标致致的孙芝在哦。孙老虎到晚上可能会更性感,不出意外地话此时应该已将李总啖而食之,哪儿还等得到他异想天开地去找小姐。那会是啥事哩?”到一处,全是不高的仿唐楼宇,有大片树林和几处假山,水池有喷泉,暗光里疏影昏昏。上三楼,找到房间号,掀铃,来开门的却是孙芝,披着睡衣似有慽容,一只手把头发揽揽,头偏向一边未正眼看正良,说:“来了哈,李总在里面。”出门走了,很蹊跷。正良进去,见李总也穿着睡衣坐在扶手椅上。房间的空调开得大,暖烘烘的,茶几上摆有果点,腌制爬虾,酽茶,中华香烟,一瓶搞不清叫啥名字的洋酒。两只小酒杯倒得满满的摆一起在。“可能刚才孙芝与李总······咋会又走了哩?”李总本就脸红,现在更发紫。正良只能陪着小心,喊一声:
“李总,我来了。”
“来了哈。”李总笑笑,“你坐过来。”正良过去坐了。李总又说,“深圳的事总算办完了,有点儿累,轻松一下喝杯酒。”正良也笑笑说;
“应该,应该。”李总偏头说:
“你还是去帮我找个妹子过来,态度和服务都比较好的,按摩一下,今晚好生睡一觉。”
“哦”正良答应,不敢多问,“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