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总跟孙芝这对野情人,李总有老婆,孙芝也有男人。李总的老婆老实,只晓得带娃娃理家务。孙芝离过一次婚,有一女,再婚又添一儿。前男人会挣钱,光鲜但是花心,是个真西门庆,离婚导致孙芝美人的身价直跌为糟糠。新找个工厂的技术员,两口子本来决心勠力同心撑起四口之家,谁知工厂垮掉,她男人突然下岗,船又飘荡起来。男人下岗后性情变小,遇事看她的脸色,后竟变得跟李总的老婆一个样,成天介不开腔不出气。李总老婆,孙芝男人,两个懑懑遇得齐。
最气人是新男人这一两年经常一两个月跟她没性事,上床就没想过该伸手摸摸她抱抱她啥的,是他不需要女人还是她变得不女人了?刻意温存,把自己打扮得青葱也似,主动示渴,结果一打扮,动作一大,她男人每每心慌,诚惶诚恐,在她身上像只狗,想温存竟如踏上畏途。孙芝还不敢发气,此种情况男人的精神躯壳多半已接近崩溃,她如骂人,羞愧的憨人会趁机跟她打离婚,因为他的压力可能比她还大,而她又哪里敢再离婚呢!毫无疑问,地狱的门又打开了,光芒射不透眼前幽深的黑暗。孙芝,一个仓库小保管,只能像冬天枯枝上的果子濩落地上,任风吹走。也是苍天有眼,恰在此时身边出现爱无事寻衅的贵人李步青,赛西门。李总大大咧咧,青树新芽稍有点秀色总想嚼两口。跟李总交往不仅情有所托,更还带来地位的提升和经济上的连串好处。两个孩子需要抚养,又摊上无能男人,后半生要想过得好只能靠她将利爪伸出去。甚么利爪有如此神功想抓就能抓得到?当然是高天后土赋予她的姿色,这几乎就是唯一的曙光唯一的生机了。孙芝凭此赶紧捷足先登,荀子有明训,“驽马十驾,功在不舍”,命都拼了河水还有不顺着流的?李总这条大鱼终于让她给逮住。“步青!”当李总第一次把手伸进她的内衣时,孙芝两手交加按住李总的手,两眼噙泪差点儿没哭出来。两个一个摆自己的老婆,一个摆自己的男人,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旋即笑来发腻。
如此魅惑几不成人,乖得还要像绵羊。上次广州出差,李总要尝个新口味当她的面找鸡,她屁都没敢放一个!怎样才能扭转跟李总交往中的劣势成为急务。顺李总的意,让他的猎艳之心在她莹白的身子上随意燃烧;越来越多地探得并掺进李总的工作秘事,掐住要害,承欢赶巧,久之,她终于可以正面跟李总商讨事情,不仅成了李总的情伴儿,另还有点儿智囊和依靠的味道,行动高度默契,终将乱蹦乱跳的野马拴住。局面扭转后孙芝顶两句,李总先是不耐,久之便习惯,因孙芝掌握他太多的权力“死穴”问题,他不得不顾虑她的存在,不得不迁就。公司里有懂历史的高人,常将李总此种懦弱之举喻之为唐高宗李治受制于武媚娘了,只能含恨俯瞰他的朗朗乾坤。然而李总最近还是不甘寂寞忙里偷闲新开辟了一块处女地,花里胡哨说是人才太难得,“不拘一格降人才”,要将之提拔到经理的位置,放在身边慢慢培养,此即“轻工西施”刘英水。
刘英水芳龄才二十八岁,芙蓉出波,比孙芝直接小了十来岁。爱穿一身清新的翠绿色套裙,胸部醒目,肉白得射眼,浓密黑发垂背,圆齐,风吹自然飘,个子还高高,臀也圆秀,近看脸蛋儿似苹果,远看红唇又像花儿大方无限,当真是绿伴儿水嫩,晃眼儿的国色天香。李总胆子忒大,有天英水午休,钗軃发松,李总悄悄靠近,不觉伸手往其脸蛋儿上一揪:“上班了。”英水睁开美目,可人笑笑,姿态落拓。“露葵已堪摘,淇水未沾裳。”李总获得傻白美妙女子的感觉,度摩当可放心下手。世上鲜花插牛粪的事情太多太多,据说英水家的男人是个开出租车的,性子也像个小脓包,成天不在家,不中用,这就等于天作美灶来将就李总这把烈火。
孙芝认为,“英水最多是个花瓶罢了,呆痴供人玩而已,男人新鲜感一过就会现象,我就是这样过来的太知道了。”她庆幸自己红袖尚可添香,又已经抢得先机把权力和真金白银同时都抓得牢,英水女子不知道这些,知道也晚了,树大不怕招风。退一步想,“就算她能得不行,那也还有个老大老二之分,李总拿我莫法。”因此上孙芝意下还鄙夷,不大看得起英水。但也不等于就可以大意。此类女子年轻,有软身子,一颦一笑,实战中往往所向披靡。她最怕李总喊英水去干什么“秘书”之类的工作,“那样的话他两个时刻在一起,那才胀眼睛又恶心死人,办公室里倘再上演点儿‘浪漫曲’,自己的脸朝哪儿放?”李总称不上是情人,只是个滥情的东西,为此她伤心,丢范儿,知道也无法反对。她反对的是来不来就想把她一脚踢开,让英水爬她头上去占尽权利和好处。拿定主意,“她第一次随李总出差我一定得去,要给她立规矩,我才是老大,不准在李总面前过于讨巧。哪怕去了只当个替补甚至纯粹的电灯泡都行,只图个‘综合效应’好。”对自己的位子有了清醒认识,也不想过份冒犯或激怒李总,吃不了兜着走结果会很惨。看李总气得无语便也放软身子丢话:
“新商城正式接手都还有十多天,咋个去不得嘛。我去了只给你提包包,当好你的参谋,多个搞勤务的又不影响你办任何事情,不晓得哪点儿不好?”说完瞟眼李总,逗人地浅笑。这便潜台词了:“你跟英水睡你的,新人笑,旧人也笑,你的心胸也稍稍宽点儿,大家两方便。”李总就势缓缓劲儿,孙芝的意思同意并理解他与英水的爱情,她宰相肚里能撑船。心想“这个女人,本来是怕她难堪为她好,她还偏向虎山行。不过她始终是向着我维护我的,会委屈承意。”李总对孙芝到底还是心存蜜意,“彼此真还有些感情了,只缘时间太长关系太深,让这女人钻到自己肚子头去了。女人嘛总是担心男人的,如此大度也难为她,一定要去就去嘛。有她在身边把其他人招呼到,也可以避免很快被哪个看出破绽,回来又疯传。”于是心生怜悯,脸上的肌肉松开,缓缓说道:
“去嘛,去。又不是去捡金子,大事小事都生怕吃亏,把家里事情安排好,去了看你会不会吃成个大胖子?”像教训不懂事的老婆样,训完默笑。孙芝也风情地喳喳嘴儿,配合李总一脸花开似的笑了。这样一来新商城诸事便落到正良身上。李总喊正良:
“等会儿你到总经办去领一个手机,当经理了按惯例要配一个。新商城还配了两三部车也归你随时调用。我们出差期间要加强联系,每天汇报一次。”正良诺诺连声。
“走之前可能要开个会哦,把正良和新商城的事给大家交代一下,不然他咋个把其他人指挥得动呢?”孙芝补充道。
“当然了,要开。这个你就安排嘛。”
诸事像是已毕,李总的心情好起来,站起来踱几步,想想再没啥可说,道声:“今天就这样了。”转头向窗边踱去,思绪凝聚怕是在魂牵英水了。正良拿上打印件《新商城开业规划》待告辞,见李总远眺新商城在思考,样子不便打扰,想跟孙芝招呼一声,却听飘来弯弯的浑浊的曲儿,李总情坠两女人,情丝舒展而纠结,一如既往没管身边何许人等吟诗:
初恋初吻初夜事,对人来说不一般,日久生情也生厌,倾城美人白米饭。
一首未足再来一首,感情似较前浓重,吐词反倒更趋含混:
众口叫西施,我看像貂蝉,过后才想起,会否把她恋?
正良踧踖在那儿,看李总性情中人,有时粗鲁有时嘤嘤喋喋又有细腻润物的一面,想自己事情多得先走,便向孙芝努努嘴,手指门外,孙芝点头挥挥手,算是告了辞。出门担忧地想,“这两个女人此番一同上路,喜剧了,要是对掐起来谁肯让谁呢?李总到时若不使出喝半斤混眼儿一斤的手段,只怕就难‘赛西门’,还得自求多福?”想着到了总经办领上手机,是一款二手的摩托罗拉折叠式,在手里掂掂,比世礽的砖头乖巧。看看还有些时间径去琴台路,准备了结店上的事,明早再直接去经营部移交手上全部工作。
出来见原本灰灰的天空竟有了朵朵云霓,闪出微阳,梧桐叶经雨打霜浸变僵硬,一排一排的银杏树也没有了往日的金黄,没了余霞映照金叶的诗意。喜悦还在心里荡漾,“总算熬出头了,世礽花两三万才当上副处,自己只拜了个年,其它钱分文没花也捞上一个,该当庆贺!”但想起艺莙,兴奋之情一时又空捞捞很受打击,“可能还跟生津有关?得之于女人,没脸没皮的事情也值得高兴”在琴台路没走到路,店长是个好事大姐,带头一呼:“正良当官了!还不快点儿喊他请客。”几个平时相处甚好的师兄师妹随即起哄:“打土豪分天地,必须要庆祝,要流点儿血让我们痛吃一顿。”相处几年同事情深,正良也乐呵呵地:“要得要得”,掏钱买酒买菜。有的还正当班离不开,便宴就在办公室里摆开,满屋子嘻哈打笑,杯盘交错,热闹热烈,杯杯都“感情深一口懑”,直吃到晚上七八点钟离关门不远方散。
正良偏偏倒倒有醉意,带上自己的东西骑车回家,一路上昏昏沉沉但转圈仍就想着白天的事,李总,生津,艺莙,走马灯也似在脑子里转。到家赶紧泡杯茶醒酒,看电视不知所云。香烟青雾袅袅,艺莙袅娜的身影在烟雾里晃动,“她这两天在干啥呢?”本来应该只管去走马上任,但正良那性格不缕清不能释怀。想“升职是去年跟李总讲的,当时羞羞答答借口有小孩希望换个不大出差的岗位,本意未敢言明。这期间单位上有很多人事变动但都与自己无关。上个月与生津发生冲突,毫无征兆地突然就逢机被李总提拔了,祸事反倒变成好事。古谚:朝廷有人好做官,生津成了自己的朝廷了,笑话。那艺莙呢,她再把自己交给生津?或者生津在跟自己做交易,用经理的位子换取我离开艺莙。重情重利有时比重拳更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这符合生津一贯的作风。李总,生津,两个诗人,在女人身上使尽力气,烛影斧声,这其中还有自己的参与,面目可憎!
“可惜艺莙一个多情女子,琵琶才女,不仅有端丽的容颜也有奔向美好的心,却正像冬天的梧桐叶和银杏树叶落光光,飞来只像坚硬的布块。风尘风雨正将其吹殒,难以救助以致没有救助,只能自救。深圳出差她手拎早餐等候自己的倩影伶俜,游苏杭,雨来时只说,‘来嘛,用我的伞一起躲。’西湖边‘哗’地给艺人钱抄,秋夜的《红绣鞋》和《寄生草》悲忧,琵琶声绝”正良一往情深,忽然很想艺莙,越想越痛,“美有何用?美的身后往往是令人叹息的身世,凄惋的情思,流不完的眼泪,美注定要相伴悲剧发生。命途多舛,天道是这样安排的么?‘最是苍黄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美就意味着玉碎。”古诗洽和心弦,血肉仿佛分离,“自己得了好处就置身事外,可是不如此又能怎样?”酒未醒,胡思乱想,一味地认定艺莙悲戚不遇,自己像个小人,不是帮凶也是不齿的帮闲。想着痛着,觉得确实该给艺莙通次电话,起码问候一声。“上次是我太无情压了她的电话。但是讲什么呢?从何讲起,想讲的偏偏又不能讲?十多天音信不通有点儿难开口了。”真实原因,他的力量过于弱小,他只能顺应现实,但感情上他又不愿意艺莙再成怨妇,过那种没心没肺的日子。虽然那种日子钱如流水,但是断送了自己,“鱼与熊掌怎可兼得”?因此难讲。恋情并没有泯灭,他想“听听她的声音,听她报一声‘平安’,或者听她怨诉,怒骂一通也行。”得了好处他并未喜形于色,而是愧疚。“惟愿她知道这些,惟愿她心情不要太坏,寒天很长很多苦,接着来的还有隆冬”怕引起问题,他没用座机用手机给艺莙发了传呼,想好,如果她跟生津在一起,就立即挂掉。
没等好会儿电话响了,看是个手机号。想想,“好像生津不是这个号,那就接。”是艺莙的声音,杂音重,像是在一个很闹的环境里。
“哪位,大声点,你哪位?”
“是我,正良,听见没?声音好闹哦,买了手机啦?”问得很心虚。
“是你”默然一会儿,“想起我了?我跟朋友在外面宵夜,手机是别人的。你不是不想理我吗,找我还有啥说的?”艺莙的话简短,声音冷静,听不出多少情绪的东西在滚动。但是正良听来没情绪却比有情绪还糟,只有伤得不浅才会这样。艺莙戏谑,“你也用上手机了!”像是冷嘲。
“不要笑话,是公家的。你这几天没去上班呢,没事嘛?”没回声但也没挂。“过去的事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哈,想来想去就想给你道个歉,迟了些。你我还是同事朋友,只想祝你顺利。”这些话都很苍白,可感情重的话又不能说,还是没回声儿,再换个题,“我记得你怕长胖从不宵夜的,今天咋就热闹上了?”
“我明天要离开成都了,跟大家告个别。你赶得巧,明天若再打传呼,主人就不是我是别人了。我没由来怪你,想来想去想开了,各走各的路吧。好生当你的经理。”声音渐次低沉,听来她啥都知道。
“离开成都,”正良吃惊,“你要去哪儿?”
“深圳。”
“真的啊,就是你上次说过的那事?冷静点儿,艺莙,那边的事情弄清楚没有,啥都好啊?不要决定得太快,单位上咋办?”
“我留职停薪了,手上的账目也移交了,李总那儿我没去,怕他跑去通风报信。剩下的事就不管了,随他们咋办。”传来颤抖的哭腔,这才是本色艺莙。
“唉,都怪我,艺莙,太对不起你了,我作孽了!”
“就想说这些,没其它的话了?”
“原谅我,真诚地给你道歉!”
“到这一步了还有啥好道歉的?本来以为,我掐出这一步会比你难,没想到你会比我还难,而且你根本不听我的解释。你也交易上了,慢慢去赚你的钱吧。你如果只想道歉那就不必了,我不想听这些。怪你没意思,没啥好说的,不说了,我说不下去”尾音又哭起来。
“艺莙,艺莙”
“正良!”电话里突然暴吼了一声,“嗑”,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