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松后来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是那只玉镯救了他。
双奎看见那只玉镯,顿时触动了诸多往事。往事如云。烟云散漫,但玉镯浊中独清。玉镯是一张面孔,又象是一个耳光。他一眼看出,这个玉镯是彩云的。他太熟悉了,熟悉的不只是这个玉镯,还有关于玉镯的故事。但他在欣喜中忽然就愣住了。
双奎来到一松的办公室,他拿出玉镯给一松,他说你的东西掉了。一松一惊,随手拉开抽屉,拿出了自己的玉镯,递到双奎手里。双奎其实是分不清这个手镯到底是彩云的还是一松的,他把玉镯放在一松面前,那是火力侦察。一松拿出了自己的玉镯,等于洗清了自己的嫌疑。
双奎第一次看见这二只玉镯靠在一起,这美好的一对,看得他傻眼了。这二件东西就是一对,到哪里都是一对。真是大意啊,怎么会生生忘记了一松和彩云的关系呢?这是根本。他不是为了彩云才杀回辛店的吗?在辛店,他的一系列行动在外人看来其实毫无价值,也许花这么多精力,在其他地方做事的话,成就要远远大于辛店。但是辛店承载了他太多的寄托。而且辛店的,就是彩云的。他看着玉镯,心里还是奇怪,彩云的一只,明明是他在她老家买给她的,店里随机买的东西怎么会和一松的搭配呢?难道是一松买了一只,剩下另一只等他去买的吗?八竿子挨不着啊。双奎踌躇之间,忠齐进来递上了一张请柬。双奎叹了一声,真是不该拆散的一对啊。双奎离开一松时,在门口举起了手,指头都捻在一起了,却没有鸣响。这时候一松心都凉了,彩云的玉镯怎么会到双奎手里的呢?
请柬是范军送来的。范军没有请一松,也没有请双奎。交割的风波早暴露了双奎的身份,但范军不动声色,他请的双奎的公司。这意味深长了。算计范军的一切,如果早已是公开的秘密,那这样的请柬,可以算是对双奎的羞辱。然而此刻,让双奎情绪起伏的是范军请客的地点。请客地点在新天地娱乐世界。范军要在他的地盘上羞辱他。不但如此,这样请客还牵连了彩云。彩云才是双奎的痛。他报复范军做的一切,某种意义上说正是为了彩云。
双奎找到彩云,双奎对彩云说范军的宴请不要接。彩云说人是人,生意是做生意。做生意为赚钱,他付钱我赚钱。
双奎停顿了一下,他说你真不知道?
我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就不知道。彩云说着,心里却打过一阵小鼓。看上去,双奎并没有如她想像中的冲动。
双奎眼前飘动陆处长的身影,他的话答非所问了。他说到过你这里的人,你都知道他们的底细吗?他说着,拿出了那只玉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彩云。
彩云人象触电一样浑身一抖,眼睛瞪得有铜铃大,她大声问道,这怎么会在你手里?
双奎不动声色,眼睛一眨不眨,声调沉滞却有板有眼地说,肯定是到过你这里的人送给我的。
彩云一把抓过玉镯,她用力过猛,把一绺头发甩到额前,怒火中烧,眼睛都红了。她克制了。她咬着牙,几乎是牙齿从嘴里蹦了出来的声音,无聊。她说着要转身而去。双奎已从她眼里看得分明,看出了双方下定的决心。他甩手一记鸣指,那喳啦喳啦的余音盘进彩云心里,象一只雪原上恶兽的脚步声,沉滞却坚定无比地走向猎物。这记鸣指,在彩云心里不亚于一道惊雷。闪电划过,一种预感袭来,让彩云浑身一震。
当天夜里,双奎叫来忠齐。他给了忠齐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个名字。忠齐看了看,抬起头来,双奎再次点了点头,做了确认。忠齐起身要走。双奎说,三天,三天过后就把这个人弄到草棚里去。双奎说着,递给忠齐一条丝巾。
忠齐一看,那是一条印有茉莉花的丝巾,右下角,还有一条裂口。
彩云坚持要小八路回家过中秋节。中秋节小八路本来有节目,学校演完了还要市里演,但是彩云心里想孩子,就把小八路接了回来。
小八路不能领唱了,但是他还能吹箫。吹箫其实也没有人教他,他完全是一个人学会的。学校里有音乐课,为了练节拍,学校每个人发一支萧。那是一种最简单的萧,塑料做的,很便宜。其实就是老师用了上课的名头,拿回扣的。没有哪个学生真会去吹它。可是小八路吹,他吹出了名堂。到了晚上,声音委婉辗转,毛大的老婆听出了哀怨,她叹了口气说,这孩子可怜。毛大住在隔壁,箫声里哼了一声,他说有种像种。毛大受伤了,他前天在茶室里打牌,打到天亮人没有了精神。前面一个阴沟,井盖被偷掉了,没有警示标志,一个踏空,骨折了。他躺在床上,箫声听得有点烦了。
他老婆听不懂他的话,她说你嚼你的白蛆你,他像成成他傻子他会吹箫他?毛大切了一声,你懂个屁,你忘记赤脚医生金发的话啦,儿子像娘,他像的是她娘。他老婆愣半天,才恍然过来,笑着捶了毛大一通,嘴里全是骂毛大不正经的话。她说你也去学,学了做赵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