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凝以极快的速度，找到了这位几乎活在传说里的霍家当家。

作为一个多年前便已跻身六阶武者之列的顶尖高手，霍羽笙向对外只有五阶功力的阎木昔挑战，实在是十分的不合情理。然而将两人的身份背景拉出来一对比，就能为他的行为找到合理的支撑——

一个是太子的救命恩人，一个是明王的麾下势力，本来是八竿子打不着，可随着明王刺杀太子失败被斩，霍家剑派也损失惨重。所以，不管是为了替主公报仇，还是为了替家族雪恨，霍羽笙都不会也不能和太子一党共存。而太子是他够不到的人物，那么阎木昔，这个以一己之力扭转了当时整个案件成败的人物，便自然而然首当其冲。

只是江湖看客都不明白，距离那里轰动全国的行刺太子案已经整整四年，这位霍当家早不报仇晚不报仇，偏选在今天报仇，是什么道理？

大家想不明白，于是都嗑着瓜子叉着腰，等着看热闹。

在这个时候，朱凝十分低调地派出了人手，在天水城头一号的来仪客栈找到了不避行踪的霍羽笙，发出了小酌一杯的邀请。出人意料的是，霍当家并未拒绝这个陌生女子，两人就这么续上了酒杯，将看热闹、好是非的闲客们关在了房门之外。

时间仓促，朱凝已没有闲心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问：“霍大侠此来，可是要找阎木昔报仇？”

“姑娘为何要这么说？”

霍羽笙神色冷淡，这一句反问，看不出情绪。

“你是六阶武者，阎木昔不过五阶，凭什么能被霍大侠选为挑战对象？”

“我向他挑战，自然有我的理由！”

“理由？”朱凝嘴里嚼着这两个字，竟好一会儿没说话。

从见到霍羽笙的面，她就一直在打量这个悬着长剑的中年男人。

她本以为四年前那起惨案，会在他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痛和仇恨，可是见了面才发现，霍羽笙除了神情有些冷清，以及中年人通有的谨慎外，并看不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这让朱凝有些不解，以至于开始怀疑他此行的目的，是否真的是为了报仇！

“所以霍大侠的理由是什么？”朱凝反问。

“这……我没有必要跟你说吧！”

“不说？那我便猜一猜！若不是为了报仇，那就只有一样——霍大侠知道阎木昔已经是六阶武者等级。”

霍羽笙一顿，眼神顿时变得诧异和好奇起来，看向朱凝的眼神也满满皆是探究，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个小姑娘怎会知道阎木昔如此隐秘。

“你是何人？”他这才想起来问。

“霍大侠如此反应，看来朱凝猜对了！”

“你是何人？”他又问了一遍。

“我是朱家的女儿，我哥哥是七界天陈书肇的徒弟，一个月前被人害死在雷公河的渡船上。”朱凝直言不讳。

霍羽笙的神情更复杂了些。

这起暗杀案，现如今已经传遍了整个江湖，他或多或少也听说了一些，本来也没什么心情关注，只因死者是堂堂“青红四仙”之一陈书肇的徒弟，这才多留意了几分。

“你找我，干什么？”霍羽笙问道。

“我想和霍大侠做一笔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

“我想请霍大侠帮我一个忙，在和阎木昔比武的过程中，想办法看一看他的左肩是否有伤疤。若办成此事，无论您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尽力满足。”

面对这个奇怪的请求，霍羽笙的眉头皱得更高了，很是不解其中意味。想起朱凝方才介绍自己时，着重说了哥哥在月前遇害，想来关窍在此。

“你怀疑，是阎木昔杀了你哥哥？”

“是！”事到如今，朱凝也不打算再隐瞒。

“有什么证据？”

“他肩上的伤口就是证据！”

“要是查验之后，没有伤口呢？”

“要是没有，我对霍大侠的承诺仍然作数！朱家有万贯家财，只要大侠感兴趣，我可做主尽数送给大侠，以表谢意！”

霍羽笙冷笑一声，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阎木昔肩上没有剑伤，等于证明他不是凶手，那你该怎么办？”

“我……”朱凝一窒，随即苦笑道，“就当我的一个赌注好了。霍大侠，实不相瞒，哥哥被杀不为别的，乃是贼人为抢夺青蘼剑。在下无意以此剑诱大侠出手，但若证实阎木昔是凶手，这把宝剑自然落入了他手中。大侠若感兴趣，在下愿诚意相赠！”

听到“青蘼剑”三个字，霍羽笙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

当年的行刺太子案事发后，霍羽笙就把霍家的当家之位，传给了一个只有十三岁的侄子，自此销声匿迹四年之久。然而这四年间，江湖上对他的猜测和传闻却没断过，有人说他正在卧薪尝胆、苦练武功，要为明王和霍家五位好汉报仇，有人说他经历家破人亡，已经看破世事俗尘，不知道找哪个方外之地出家了。

如今看来，这两种说法都不怎么靠谱。

他找阎木昔挑战，是因为知道了他已经跻身六阶，这么守江湖道义显然不是为了寻仇。而从他的挑战之举，以及眼下听到神剑之后的神情，又绝不像是个看破红尘之人。

只要他没有看破红尘，就足够了，至于他是不是要报仇，朱凝并不关心。

两人达成交易的同时，偌大一个阎府，却在大门紧闭之后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阎木昔已经把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两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