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瑜的话其实只说了一半。
他心里明白,要是自己去求师父,师父不见得一定会拒绝他。何小平隐居道观多年,从来不理会尘俗之事,却可以为了友人之托潜入皇宫,教了他整整十年的武功。足可见,他是个十分重情之人。
宋瑜承教于他膝下这么多年,对师父的性情再了解不过,他们三个弟子于他而言,几乎就是亲生的孩子一般。要不然,王城这般心思深沉之人,岂会在离开师门沉浮欲海多年以后,还心心念念惦记着师父的恩德。
所以,只要宋瑜说明情由,不杀阎木昔自己就会有性命危险,至少有八成把握可以说动师父出手。可是,他并不想这么做。
即便他经历过人间惨事,早已冷硬了整副心肠,时至今日,已没有任何人能真正走进他的心中,他却仍然对师父抱有感恩,不愿叫他为难。
毕竟,师父是那个在他黑暗无光的童年里,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人。
房间里一时沉默了下来。
许久,马洪涛才道:“主子,王妃已经追查到艳芳楼了,想来已经确认了香麝和陈书肇的偶遇,并非巧合,而是人为。”
宋瑜冷冷一笑,道:“无所谓,随她去查吧,横竖香麝身上的线索到艳芳楼就断了。要怕她查,当初派冠山去安排的时候,就不会让香麝用真名了。”
“王妃聪慧,即便隐去香麝的身份来历,只怕她也能查出来。”
“你倒是看得起她!”宋瑜笑得揶揄。
“主子明智,知道这件事无法完全瞒过王妃,所以才干脆利用了香麝姑娘的遭遇。此事全盘掌握在主子手中,是老马多虑了!”
宋瑜笑了笑,道:“你倒也不算多虑!如今朱凝已得到线索,知道朱凌被杀时在凶手肩上刺了一剑,接下来,只等她找到陈书肇,说服他去找阎木昔比武,一旦验证他肩上有剑伤,这笔人命官司,他就算是跑不掉了!”
马洪涛急道:“那咱们不要早做打算吗?只要陈书肇一出手,阎木昔就铁定跑不掉,他一下狱,难保不把主子供出来,那可如何是好?”
宋瑜脸色沉了下来,半日无语。
许久,他才道:“宫里来圣旨了吗?”
马洪涛不知这个问题和眼下的困局有什么关系,还是回道:“圣上的寿诞在七月初四,想来诏各地王侯入京的旨意,现下已经出了皇宫。咱们地处晋原府,路程较远,可能会晚一些,不过也应该快到了!”
宋瑜点了点头,又没了话。
马洪涛忍不住问:“主子,这一去京城,至少一个月,天水城的事咱们就完全没法掌控了。为免夜长梦多,您得在出发进京之前,把此事料理了才是!”
“罗刹府那边没有消息,要杀阎木昔,一时半会儿倒没有合适的法子。”宋瑜说着,眉头紧皱了起来,好半天沉寂后,又突然神色一亮,“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替我们动手!”
马洪涛皱起眉头,无法相信谁会这么好心,担着杀人的风险,替他们去了结一个六阶高手的性命。
然而看宋瑜一副胸有成竹的神色,又知自己绝对猜不到答案,忙问:“王爷想是有人选了?”
宋瑜笑道:“有一个人,比我们更想要阎教头的性命,他要是知道阎教头杀了人,肯定比咱们还坐不住,立刻就会出手。”
马洪涛已是疑惑到极点,忙问:“谁?”
宋瑜笑得冷峻又阴诡,半天才幽幽吐出两个字:“太子!”
马洪涛倒吸一口凉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道:“主子不是在开玩笑吧?太子殿下?阎木昔他……不是太子的恩人吗?”
“恩人,你信吗?”
“我……”马洪涛哑口无言,脑子里电光火石间,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忙道,“所以,阎木昔握在主子手里的把柄,和太子殿下有关?”
宋瑜笑了笑,不置可否。
马洪涛道:“可是依主子所说,想要太子出手,必得等主子到京城后,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才行。要是在这之前,王妃找到了陈书肇,审出了阎木昔的罪行,那该怎么办?”
“不可能!”
“为什么?属下不明白!”
“老马,你现在可真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了。你口口声声管朱凝叫什么?”
“王妃啊,那又……”
马洪涛登时醒过神来,拍着脑袋笑道:“属下愚钝!朱大小姐如今已是殿下侧妃,府里没有正妃,侧妃主事,自当要陪主子一同进京,朝贺圣上寿诞!”
宋瑜冷道:“朱凌一案,之所以会怀疑到阎木昔头上来,并没有半点实证,全凭朱凝猜测联想。只要把她带离天水城,这起案子便会陷入僵局,不会有任何进展,咱们也可在京中慢慢筹划。恰逢圣上寿诞,诸王聚集京城,太子不会允许任何泄露他私隐的风险出现,所以,阎木昔必死!”
马洪涛豁然开朗,这才放了心,却突然想起来什么,忙道:“可是主子,王妃现在已经查到了香麝头上,若是在进京之前,被她找到了陈书肇,又或者陈书肇听到消息,自己找上朱家怎么办?”
宋瑜的神色又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