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傲雪寒梅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尽管此时的月并不黑,只是略微有些朦胧,可随着从窗内传来的阵阵惨叫,谭在春的胸口一阵接一阵的剧痛!
从窗口望去,朝三正在给小道姑灌辣椒水,一股呛人的味道,四处蔓延。
好狠的冯三刀!好狠的冷云风!
朝三一勺一勺往小道姑的嘴里灌,暮四在一旁鼓着嗓子乱喊乱叫:“说!从实招来,谁是你的幕后主使?只要你痛痛快快说出谁是幕后主使,我们就立刻停手,否则,你自己掂着办!”暮四站在小道姑的一侧,就像一座要倾斜着砸向小道姑的黑铁塔。
小道姑又羞又痛,皓齿已被辣黄,头发已被打乱。她瞪着暮四,狠狠吐出一口血丝,骂道:“狗奴才!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你们就是使尽招术折磨死我,我也不会说出我们的主人!”
小道姑在骂的时候,两个裸露的乳房在不停地闪动。
朝三和暮四看在眼里,心里直发痒,眼里直发迷,恨不得上去恶狼扑食咬一口,过一过嘴瘾。
不过,当着冯三刀的面,他们心中不管有多大的欲望在膨胀,也不敢胆大妄为,搞不好,惹了冯侍卫,掉脑袋是件很容易的事。
众所周知,在江南这地界,冯三刀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除了由他直接受命袁镇辉而绝对领导的“黑幕堂”,他还别出心裁地在江湖上自封为“无敌山”大王,并经常召集大江南北的一些鸡鸣狗盗、二流子等称兄道弟,广拜把子。当然,他更是用尽权谋、金钱和美女为袁镇辉拉拢势力。
面对小道姑的铁齿铜牙,暮四急了,大骂一声:“臭道姑!”挥起巴掌向小道姑的脸上扇去,啪一声后,小道姑的脸上呈现出一个血红的巴掌印。
这一切,窗外的谭在春和冷月娥看得真真切切,二人对视,彼此的眼神里透出几分气愤,几分急切。面对这样的惨无人道,他们的正义和良知,无法平静。
没想到,推翻满清多年,好不容易才迎来一个稍稍像样的民国,可遍天下的军阀、恶霸、贪吏、土匪……仍在肆无忌惮、毫无人性地残害人民。
遥望夜空,谭在春禁不住在心底里喊道:“中国啊,你什么时候才能迎来真正的和平和繁荣!”
水牢内,面对小道姑的强硬,冯三刀面如沉石,他把两道恶狠狠的目光盯向何仙姑,意图从何仙姑的嘴里打开突破口。
冯三刀厉声逼问:“何仙姑!只要你肯说出谁是幕后主使,我就立刻放了你,否则,你的下场不会比你的徒弟好!”
何仙姑吓得浑身哆嗦,上牙打下牙,尿了裤子。她吱吱呜呜:“我……我……”她两眼左右扫着,闪着莫大的求助,但又不知求谁更好,那无助、恐惧和绝望,让人看了着实可怜和泫然。
“来人,给这个小道姑揳竹签!”冯三刀下了绝令。
朝三暮四哪敢怠慢,立即行动,取过一条条早就削好的锋利的竹签,开始往小道姑的指甲里揳。当第三根竹签揳进小道姑的中指时,小道姑疼得昏了过去。朝三行恶锲而不舍,他从水牢里舀了一瓢凉水,从头到脚浇在了小道姑的身上。不多时,小道姑醒了过来。冯三刀逼近小道姑,狼眉间闪着最后通牒,他恶狠狠地问道:“说!谁是你的幕后主使?”
小道姑牙关紧咬,骂道:“败类!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
冯三刀冷笑一声:“好,骂得好。”一转身,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冷云风。
冷云风见迟迟审不出个结果,无法向袁督办有个交代,惶恐开始加剧。他愤怒地抡起胳膊在小道姑的粉嫩的脸上来回抽打,同时,疯狗一样地大声吼道:“说!说!谁是你的幕后主使?”
小道姑双唇紧闭,脸上溅满了血丝。
冷云风一时没辙,气急败坏,转首,望向何仙姑:“看到没有,你要是再撑着不说,可别怪我冷云风不客气,下一步,我就把你徒弟的两个奶子割下来喂狗,而你的呢,嘿嘿,你自己考虑着办吧!”冷云风恐吓、威胁,开始使用策略,攻心为上。
何仙姑听说要割徒弟的奶子,吓得浑身更加发抖,不知如何是好:“我……我……”
冯三刀相当狡猾,他一眼就看出何仙姑绝对要比她的徒弟好对付。于是,他冲朝三一招手:“把何仙姑的衣服扒了,我要跟她切磋切磋道术。”
朝三答应一声,上去就把何仙姑的衣服扒了,紧跟着,又把何仙姑的内衣也拽了下来。立时,几个男人淫笑着上下观看何仙姑的完全裸露的身体,就像欣赏一只就要被屠宰的没有毛的羊。何仙姑满脸羞红,恐惧不已。
冷云风看火候似乎到了,再次问小道姑谁是幕后主使,可小道姑依旧牙关紧咬,一副打死也不说的气势。冷云风急了,骂道:“好一个死不开口的臭道姑!看我不给你点厉害!”说着,快速从旁边的一张小桌上摸起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寸寸向小道姑逼去……
窗外,冷月娥吓得闭上了眼,她暗骂大哥不是人,同时,也在替小道姑担心、着急,她想,还不如快招了,管他谁是主使。
匕首,眼看就要落在小道姑的胸上。
目睹此景,谭在春真想冲进去制止,可他疼痛的伤势又让他不得不放弃。再说,即使冲进去,也只怕是徒劳。一人力量少且不说,毕竟他面对的是袁镇辉集团,倘若自己少有不慎,恐怕不止个人会有杀身之祸,就连家人恐也会受牵连。
看来,此事只可用智,不可鲁莽。
就在小道姑面临危机的最后一瞬,何仙姑突然喊道:“住手!我招,我全招。”
“哎,早这样不就得了,也省得我大动干戈。”冷云风得意地一笑,收住手。
冯三刀也松了一口气,暗庆自己这趟出马,果然没让督办失望。他冲左右打个手势,示意不要再行刑。
何仙姑三十有余,长得极为漂亮,若是细看,颇有几分大唐杨贵妃的倾国倾城之容。多年来,她一路江湖,见过许多大波大澜。
今日,她身陷魔窟,自知是难逃凌辱和折磨。都说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好女也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先保住命,至于其它,日后再说。
于是,何仙姑含羞忍辱,哭道:“各位长官,各位大爷,你们就行行好,先让我穿上衣服再说,好吗?我一个女道家,这样说也不方便,你们不是道家,自然不知道我们道家的一些规矩,我们道姑是不能光着身子和男人说话的,如果说了,死后是要被道祖惩罚的,听师姐说,那惩罚可比阎王爷的下油锅还厉害!”
冷云风吟吟一笑,不予理会,他看向冯三刀,希望由冯三刀定夺。冯三刀很有一套整人的经验,他斜瞅着何仙姑,断然道:“不行!还没交代就讲条件,等你招供完了,再考虑。”
何成飞也站在冯三刀身后督促:“是啊,要是说晚了,冷老板可还有‘绝活’给你用!”
何仙姑知道这一关是过不了了,她抬头望向窗外,流着泪长叹一声:“李芮啊李芮,我对不起你了!”回过头,她开始从头至尾讲述:
“其实,这个事对我很无辜的。这一切,原本我也不知情。那天,督办以前的好友崔力文的夫人李芮突然找到我,要我收她的一个侍女做徒弟,这个女孩叫梅香,很有些功夫,是她的四个武功侍女之一。当时,我看她拿出那么多钱,就没多想,收下了梅香。从那以后,李芮多次向我打听能不能找个机会让梅香见到督办,她说她有非常重要的绝密文件要给他。我哪懂什么政治,哪知这里面有名堂,恰巧,那天我听人说督办要去冷公馆,就觉得这是个机会,便打发梅香去给冷老爷送药之际,顺便把李芮的绝密文件呈给督办。”
原因找到,冯三刀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用手指点着何仙姑:“可你知不知道,她是专门来刺杀督办的!”说着,一记响亮的耳光过去,何仙姑的脸上印出几道血痕。
何仙姑一阵疼痛,满脸委屈:“我一个出家之人,我哪拎得清啊,我还偷偷在想,可能是李芮为了讨好督办,要送他什么奇珍异宝和美女。早知是这事,就算刀架脖子我也不答应。那天,我还在家等好事呢,谁曾想,等来的却是冷老爷抓我。”何仙姑看向冷云风,希望冷云风看在以往的交情,饶了她。
终于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了,终于可以向督办有个交代了。冷云风很得意,下意识地向窗外望去。窗外,一片安静。
冯三刀掏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走到梅香跟前,仔细审视,一边审视,他一边自言自语:“我说看着有些眼熟呢,原来我和督办曾在崔力文的花园见过你。不过,当时你还只是一个端茶倒水的小丫头,没想到才几年不见,你居然出落得如此漂亮,成了李芮的一个杀手。”
梅香扭开头,一脸傲视,不理冯三刀。
冯三刀有些气愤,突然提高嗓门,用一副泰山压顶的口气逼问梅香:“说!那三个呢?”
梅香已被折磨得心力交瘁,但她依旧撑起精神,狠狠吐了冯三刀一口唾沫。
一旁,何仙姑怕梅香再遭受刑,就急忙说:“那三个杀手都由李芮带着,具体藏哪儿,我也不知道。”
冯三刀恶狠狠地问:“她们都叫什么?”
何仙姑为了不惨遭受刑,干脆全盘交代:“加上我这个徒弟,她们分别叫梅香、兰香、竹香、菊香。李芮刻意为她们取这四个名字,连起来就是美好的‘梅兰竹菊’。”
整个水牢开始躁动,朝三暮四不怀好意,分别把两瓢冷水泼在了何仙姑和梅香的伤口上。
伴着阵阵钻心的痛,梅香咬着牙,怒目而视,同时,她心里暗暗发誓,日后只要一息尚存,就一定要找这群恶魔报这奇耻大辱,决不能让他们逍遥快活!与此同时,她也在恨那个为袁镇辉挡下子弹的谭在春。虽然她不知道谭在春与袁镇辉是何关系,但正是由于谭在春的“一臂之力”,才使得她的计划只差分毫没有成功。
出现这种局面,梅香感觉愧对夫人,愧对夫人的教导。
临来时,夫人就一再告诉她,拯救江南的重任就交给她了,若刺袁成功,她将是江南的第一功臣,若刺袁失败,那袁镇辉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意要向崔先生靠拢的人。所以,她这次的使命可说是一身担江南了。细想想,几百条抑或更多的生命都系于她的这一次刺袁。
现在,刺袁失败,她除了自责自恨自恼,确实觉得无脸再活着去见夫人。
冷冷的水珠顺着何仙姑的身躯往下滴,她异常羞愤,不停地喊让她穿上衣服。但任她怎么喊,就是没人理,好像她的利用价值已结束。
审出了幕后主使,冯三刀阴着脸,拧着眉毛,在水牢里来回踱步,他仿佛在思考一个问题,又仿佛在思考一个对策。
不管怎么说,他这次接急电紧急赴沪,总算未虚此行。掌握了谁是幕后真凶,也就能明刀真枪,四面出击,为督办彻底铲除“心病”。
近来,国内各派分裂日盛,脚踩两只船甚至八只船的军阀不乏其人。现在,他与何成飞、江万里可谓是督办的铁杆亲信。这次三人来沪保驾,总算未令督办失望。真是谢天谢地!虽然督办久经大敌,但像这样的险事生平还是头一次。
暗暗地,冯三刀在心底里感激那个在督办危机时刻出手的记者,若非此人,那他下半生的荣华富贵还真不知该去哪儿拎。倘若督办一命呜呼见了阎王,那他怕是也没那命坐上江南第一把交椅。也许,他只配去闯荡江湖,与江湖黑道为伍,做个帮派头目。
审出了刺杀袁督办的幕后主使,冷云风异常高兴,他如释重负,问冯三刀下一步如何处置这两个道姑。
冯三刀别有用意,挑逗道:“你说呢?”他告诉冷云风,事发冷公馆,人也是冷公馆抓的,是功是过,自然要记在冷老板身上,谁也不能抢,至于两个道姑,要杀要留,或卖苏州妓院,全由冷老板自酌。
闻听冯三刀的大度,冷云风担心之余也很兴奋,没想到真凶查出,自己还白捡两个美人。他搓着手,直说好好好,是是是,感谢冯长官的恩赐。回头,他扫着两个道姑,心花怒放。
显然,冷云风淫念横生,迫不及待。
看冷云风对这俩道姑一脸猴急,久经风月的冯三刀哼哼一笑,表现出不稀罕!
其实,他这样安抚冷云风,是深知,督办还有许多明的暗的要利用冷云风。所以,投鼠忌器也好,借花献佛也罢,他都要替督办把冷云风牢牢稳住。
窗外,谭在春掌握了水牢内的一切情况,思量着,准备瞅个机会救出这两个道姑。毕竟,在魔窟里是受罪的。但令他特别惊奇的是,刺杀袁镇辉的幕后主使竟然是崔力文的夫人李芮。崔力文这个人可曾是袁镇辉的死党好朋友,也是江南这地界上的另一个风云人物。
此事巨大!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正卷入一场政治漩涡或政治纷争。假如不救这两个道姑,那将有违他的良知;假如冒险营救,那势必会严重得罪袁镇辉、冷云风,甚至会于某时某刻遭到黑手暗算。
这是个难以抉择的问题。他心里涌着莫大的恐惧,看向月色下的冷月娥。
由于心里正痛恨着哥哥的恶行,冷月娥思想一走神,脚下踩动了一块碎石,响声,惊动了站在牢门那儿的有财,他向这边走来:“谁?出来!”
冷月娥毕竟野蛮惯了。她迅速摇着一块手帕迎上去,骂道:“有财,瞎了你的狗眼,连你姑奶奶都不认识了!”
有财一看是小姐,吓得一哆嗦,止住步,笑脸讨好:“哟,真是大小姐呀,你看我这狗眼,都让月亮给照蒙了,没看清,真没看清。”
冷月娥白了有财一眼:“少啰嗦,这么晚了不睡觉,在这儿瞎胡闹!”
有财说:“不是瞎胡闹,是南京来的冯长官在审刺客。”
冷月娥说:“那我也进去瞧瞧。”
有财一脸无奈:“大小姐,这恐怕不行,老爷吩咐了,水牢重地,没有他准许,谁也不能入内。”
冷月娥故意装出很不高兴:“我大哥怎么做起了监狱长,自家房院也不让进了?”
有财看了一眼冷月娥身后:“哎,大小姐,这么晚了你不在自己房里,跑这院来干什么?”他一转身,“我通报一声,让老爷出来见你。”
“不用了。”冷月娥一把拉住有财,冲不远处的谭在春招了下手。
谭在春快步走过来。冷月娥把谭在春往身边一拽:“哦,是这样,因为谭少爷的伤口有些痛,所以睡不着,就陪他走走。”
谭在春心领神会,为了打消有财疑虑,故意埋怨冷月娥:“我说不到这边来你非要来,你看,影响人家办案了,若是犯人跑了,还不得怪到你我头上。”
冷月娥偷偷一笑,顺着谭在春的话煞有介事:“是啊,影响就影响了吧,反正四条腿都来了。再说,这是自家的大花园,难道我这个冷大小姐还不能过来遛遛?”她假戏真唱地安抚谭在春,“你不用怕,若是犯人跑了,我担着。你是客人,又是勇救督办的大英雄,我看谁敢怀疑你、难为你。”
二人配合默契,有财急忙大骂自己慢待了谭少爷和大小姐。于是,他讨好卖乖地说:“小姐,您可真逗,您这不是折我阳寿嘛,您干吗把自己说得跟外人似的,您什么时候来遛遛,我们下人也都愿意像太监伺候老佛爷那样,好好伺候您。”
“油嘴滑舌。”冷月娥顺势踹了有财一脚。
有财那对大板牙在月色下很像两块骷髅骨。他嘿嘿着,在身上乱摸,不一会儿,摸出一盒光美牌香烟,他抽出一支点上,然后凑近冷月娥,低声说:“小姐,老爷今晚确实有重务在身,小的绝不敢掉以轻心放进任何一个人。”
冷月娥眉梢一挑:“哦?”
不好!有财感觉小姐似要大动干戈,他吓得两腿一软,差点歪倒,他浑身打着颤:“小姐,您要骂要打都成,您可别用怪招,我胆小,对您那些手法,我真是猪八戒探无底洞,摸不着底呀。”
有财真怕冷月娥会变着法折磨他。
冷月娥大度容人地一甩手帕:“我没那闲工夫,姑奶奶有谭少爷陪着,心情不错。看把你吓的,还什么朝三暮四有财无财四大保镖呢,简直是一群废物蛋!”
说到这儿,冷月娥禁不住暗自好笑,没想到自己还很会演戏,颇像戏台上的青衣呢。回头,发现在春也在笑,赞赏地笑。以前,在春还真没细心观察。
冷月娥看谭在春对她双眸专注,眼神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好感,她更感觉自己应该和在春风雨同舟地救出这两个道姑。
她这样做,绝不是为了爱而取悦在春,而是她真真切切感受到——在春是伟大的,真挚的,正义的。这年月,偌大一个上海,只怕打着灯笼也难再找出第二个。
情花怒放,冷月娥的爱越来越浓烈。
淡淡微风吹过,掀起几分恐怖中的诗意。
冷月娥靠近谭在春,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谭在春没有躲闪,顺势搂了冷月娥的香肩。两个人看上去是那样和谐,有如天生一对。这样一幅情景,有利于掩护救两个道姑,不管是在今晚还是在哪时。
看二人如此亲密,有财想讨几个酒钱:“小姐,你们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祝你们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冷月娥笑着,用手帕一弹有财:“傻瓜,你可真会讨赏钱,怪不得大哥给你取名叫有财,还真是名副其实。”冷月娥觉得机会难得,借机向谭在春施压,“什么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人家谭少爷可早就心有所属了,我是蛇帮老大的妹妹,道不同,他会爱吗?”冷月娥盯着谭在春,“我说的对吧,谭少爷?”
谭在春笑笑,没有直接顺着冷月娥带有情感挑衅的话去回答,而是换个话题婉转地说:“其实,每个人在没有正式结婚之前,都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变数,常言说,瞬息万变嘛。”
一瞬,谭在春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别人难以察觉的混乱,不知他在掩饰什么。
“哈哈。”冷月娥轻拍了一下手掌,“好,不愧是文人,总是能言善辩。听你这一说,你两边都留了余地,也留了悬念。”
谭在春笑笑:“没其它意思,中庸之道,中庸之道。”
“什么中庸之道!”冷月娥一撅嘴,“不喜欢人家就明说嘛,干吗拐弯抹角。”
“看你小气的,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好了。”谭在春轻轻一拥冷月娥,“我们还是随便走走,快回去吧。”
冷月娥笑若桃花,牵着谭在春的手,准备当着有财的面故意到花园深处走走。
可就在这时,牢门一开,冯三刀头一个从里面走了出来,当他一眼看见前面的谭在春和冷月娥,立刻脸一沉:“什么人?”
有财急忙回话:“长官,是我们家小姐和谭少爷。”
冯三刀一怔:“是不是那个救了督办的谭少爷?”
有财答:“是。”
冯三刀转动着一双狡猾的眼珠,略作思忖。稍后,他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快步向谭在春走来,好像他突然看到了一棵摇钱树,一架青云梯。他上前主动握住谭在春的手,直说:“谭少爷,幸会幸会,你是个大英雄啊,督办已委托我正式通知办公厅,不日发文,表彰你的英勇。督办对你很器重,表示一定重用!”
谭在春虽看不惯冯三刀一副小人作派,但他也要遇事包容地与他寒暄、交流。
冯三刀看谭在春还算随和,不像很难交往的人,就大起胆子来说:“谭少爷,三刀势单力薄,等哪天您见了督办,还望多多美言。”
谭在春深知,像冯三刀这种人,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于是,他很策略也很巧妙地应付说:“冯长官过誉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冯长官是督办的左膀右臂,还请你为我美言才是。”
冯三刀虚伪地一笑:“谭少爷谦虚了,日后,我们会有机会共事的。”
一旁,何成飞鬼计不足,奸猾有余,他也怕失去一个日后也许能助他登高的机会,就跟着夸奖谭在春是中华英才,日后必将是国家的栋梁。
谭在春淡淡一笑,不愿再应付,转身,准备回房去思谋良策营救牢房里的两个道姑。
冷月娥解围说:“我说两位高官低官,谭少爷不喜欢政治,也不想参与政治,他只想守住谭氏家业,做一名正义的记者。”
冯三刀一怔,不再言语。
何成飞想赶快回去向督办复命,就靠近冷云风低声说:“冷老板,两个佳人就犒劳你了,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怎么乐就怎么乐,不过,我可提醒你,凡事悠着点,别闪了腰。”
二人一阵淫笑。
冯三刀咳嗽一声,有些不悦,像是色狼没吃到美食有些妒忌。
何成飞和冷云风相互交换一下眼色,谁也不敢再出声,生怕惹恼了冯三刀,会暗中吃上“苦果子”。
那一年,何成飞因无意间顶撞了冯三刀,没想到冯三刀当晚就派人绑了他新纳的小妾。最后,几经交涉,冯三刀硬是从他这儿狠狠敲了五万大洋。光这还不算,美人赎回来后,一查看,身上已被冯三刀烙上了“王八”印。当时,差点没把他气死,没办法,花五千大洋买的美人,最后几块大洋卖给了妓院。从这以后,他算是领教了冯三刀的心狠手辣。所以,凡与冯三刀共事,他总是处处小心翼翼,该出风头捞好处的地方,也绝对先让着冯三刀。这种习惯久了,他在冯三刀面前就像是一只被主人呼来唤去的狗。
冷云风白捡两个美人,心中自是暗喜,他示意朝三先把何仙姑带到他的房间。
不用问,冷云风今晚又要玩猫捉老鼠。
回到住处,谭在春立刻给主笔打电话,把当晚发生在冷公馆的事详细地告诉了主笔,并请求主笔次日见报,揭发这群恶人。最后,他向主笔保证,若因此事给报社引来麻烦,他愿承担一切责任!
主笔是一位非常爱国的正义人士,他在电话里告诉谭在春,他会斟酌处理,若引来麻烦,他不会让谭在春一人承担,除了他,还有申报的全体同仁,还有政府向社会一再承诺的“言论自由”。况且,就算梅香是刺袁要犯,可像冯三刀这样极刑审讯,也属不当,理应谴责。再则,对二犯不移送司法,而将其送予冷云风,更是有违道德、法律。
主笔的胆气与正义,让谭在春更加佩服和崇敬。真乃人这一生,得一良师益友也!
门一推,冷月娥亲自端来一碗鹿肉,让谭在春趁热吃了好保养身体。看谭在春伫立窗前,一派英雄豪气,她双眸里闪出对谭在春永不磨灭的爱。在她眼里,谭在春是太阳,她就是月亮。
不过,林玉凤身上那种古典与现代美,让她自叹弗如。为此,她嫉妒,她暗恨。虽然她也是身材玲珑,容颜亮丽,可与林玉凤比,她还是觉得自己少了一份天然的美。
情思幽远,冷月娥默默吟起一首古诗:“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冷月娥想——这古老的爱情誓言,恋爱中的男女都该记住。
不知什么时候,谭在春吃完鹿肉,走到她身旁,用手轻拂了一下她的秀发,望着窗外的夜空,感慨说:“夜色真美啊,你看那满天的眨眼的星星,它们是有灵性的,它们在祝福世上的每一个人。可惜,星愿虽好,尘世间,却仍有许多污秽。”
冷月娥理解谭在春的着急心情,她也感慨说:“是啊,和着这美好的月色,我多想与你逃到世外桃源,与你长相厮守,直到天荒地老。”
情不自禁,冷月娥牵了谭在春的手,特殊时刻,谭在春没有收回。
冷月娥望着天上的星星,温情地遐想:“你说,在那银河岸,牛郎和织女在说什么呢?”显然,她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