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藜则跟在王兴富身边，看他记账。

一排人名，一排大写的数字，很不利于总账和查账，看着也很伤眼睛。

如果以后他们家做买卖都这么记账，秋藜很忧郁。

王兴富看她皱着小脸，笑道：“你认得这些字吗？叔教你认字可好？”

秋藜抬头看王兴平。与所有的封建社会一样，她现在在的这个时代，女子也是不能去学堂的——当然，作为文科生，繁体字她也是认识的，但她不能说自己认识。

王兴平自己，在十二岁的时候，与当时七岁的王兴家一道进村里的学堂学过认字的。当时他爹和他后娘本不想让他去，但朱氏那时候年轻，脸皮薄，经不住村里人的指点。

当时的王兴平很珍惜难得的学习机会，学得很认真，也很刻苦。加上他比一般的孩子年龄都大，所以写字认字比所有人都快。

可惜这样的念书机会，只有三年。三年里，王兴平曾经幻想过某一天他一朝中举，衣锦还乡。但幻想终究只是幻想，现实里，没人供他科举——于是十五岁那年，他只能放下书本，扛着锄头跟着他爹下地干活。

四弟王兴文能进城里念书，固然是因为他后娘的坚持，他作为大哥，也是支持的——毕竟供四弟读书的花费，都是他们兄弟从土里刨出来的。

所以王兴平对于认字念书，是有一份执念的。

现在王兴富愿意教闺女认字，他当即就应了：“那敢情好，秋藜快端茶叫先生。”

秋藜眼见王兴富被她爹的话说懵了，不等他反应，就进屋倒了碗薄荷水出来，举过头顶，脆生生地喊道：“先生！”

围着的族人一静，随即哄笑起来。

他们何曾见过女娃娃拜师？今儿真是开眼了。

王兴平没想到秋藜真拜师，眼见王兴富还没回过神来，便笑着道：“就这份爽利劲儿，可真是我亲闺女！”

李氏抚着额头也笑了。

笑闹归笑闹，地莓子干果的称重一直有序进行。晚饭时，共收干果386斤，合14吊大钱还多。

王兴富将账本给王兴平看过，双方确认账目无误，王兴平签上自己的名字，账本由王兴富带回家。明天王兴平从城里回来，王兴富再带着账本过来。

因王兴平留了王兴富晚饭，李氏便带着秋藜去厨房，炒了一盆鸡蛋，从米缸里拿出玉米面，打算烙饼。

红薯眨巴着眼，“娘，这天怪热的，咱们吃点凉的吧。”

李氏失笑，“这么热的天，哪来什么凉的吃？”

“等冬天下了雪，娘给你做凉面吃。”

冬天下雪吃凉面？秋藜傻眼，她娘都是怎么想的？

但她今儿不想吃热乎乎的烙饼。

“现在就吃凉面吧。”秋藜道，“就算没有雪那么凉，跟缸里的井水一样凉也行的。”

李氏从来就未拗过秋藜，当下将玉米面换成白面，加水和面，擀面，切成一条条的细面，正要下锅，又被巴着灶沿的秋藜阻止了。

“娘，你往面条里拌点油，肯定更劲道，更好吃。”

李氏惊了，给未下锅的面条拌油，再败家的娘们也不能这么干。

“娘，这面条煮了再过凉水，没有油，肯定要粘在一起的。”黏在一起面就坨了，再吃也没口感了。

白面都舍了，李氏狠狠心，又给面条拌油，这才下锅煮至八分熟，捞起，按秋藜说的过凉水，沥干，倒进碗里。

然后调进盐，酱油，醋，切碎的大蒜和薄荷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