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听课,一会子就瞌睡,哪怕下足了狠心真头悬梁,瞌睡不过去也阻止不了不受控制放空的大脑。
至于习武?不说薛王氏哭天抢地的不舍得与不忍心,薛蟠一身蹲不到半刻钟马步就歇菜的软肉,虽说叫薛家主十分痛心,可薛家主也同样痛惜他膝下这唯一的男丁啊!
还是讲点儿故事叫他学点儿道理,日后好歹守成就谢天谢地谢祖宗了。
“谢什么祖宗?要我说,您多给贾爷爷备点儿合他心意的谢礼是正经。”
那日谢祄来后,侥幸真叫薛宝钗退了烧,不过小姑娘毕竟高烧了将近十个时辰,只没烧傻,总也伤了元气,薛蟠又才给跛足道人点醒领悟到自己这“薛家目前唯一康健男丁”的责任之重大处(他一没在家,他妈就差点儿给那么个腌臜杂的拙劣手段给骗了去),更自觉和谢祄关系好、不见外,也变没急着去致谢。
中间帮着甄封氏置换产业,也都是市面价格,就连顾太医特特去给冯渊看了两回,也是因着谢祄给出那几张方子的缘故,不算薛家的谢礼。
就是这两日宝钗好得差不多了,薛蟠带着她去了谢祄跟前两回,也是炫耀自家聪明漂亮妹子的心更多些,且未正经备礼致谢呢!
却是都留着要等他爹精神更好些,才好大铲子挖下几块正经儿“好肉”去孝敬他贾爷爷。
要不怎么说薛蟠是个憨子呢?
这当着他亲爹想着孝敬外姓爷爷也就罢了,偏还把心思都明晃晃挂到脸上,叫薛家主想装看不见都不成,一时真是又气又笑。
然而想着谢祄这几日送过来的一些小故事,薛家主也难免心热。
虽不敢想着叫自家傻儿子能如那林家明珠神女一般正经拜师,可能在人家师门混个外门弟子也行啊!
哪怕只是记名弟子,也很可堪日后守成了。
这么一想,薛家主也顾不上独子倒要挖自家私库孝敬外人的那点儿心酸,还帮着他盘点起自家内外明暗各个库房来:
“你刚回来那日,不是说那贾进士对咱家从海外弄来的东西很有几分兴致?既如此,倒不如就把那两个庄子连带庄子里头存着的东西一并赠了他。也不必说什么带人去挑挑拣拣的话。”
要不怎么说薛家豪富呢?
送庄子都不屑单个单个送的。
可惜薛蟠虽收了两个庄子的地契,却仍不满意:
“贾爷爷哪是个在乎这些身外之物的?
您还是赶紧帮我想想怎么才能让咱家那些伙计都能快很准地认出那些杀千刀的拐子,多救几个甄家妹子那样的可怜人……
那才更合贾爷爷心意呢!”
别看薛蟠憨,这一回他竟比谁都先闹明白谢祄这几日心情不好的缘由,一个是拐子,一个是被拐卖的倒要在这世道委曲求全。只不过他和那些没把某些事说到黛玉跟前的丫鬟婆子们一个心思,虽难得和谢祄一般看不惯受害者反而要委曲求全的做派,却又顾忌着身边的聪明人,要么如黛玉宝钗那样年幼、有些问题不好细说,要么向他爹一样思维局限落后又大男子主义更身子骨不好没法儿说,因此这把目光聚焦在前一件事上。
反正委屈不委屈、求全不求全的,总也要先能获救了再说。
实在不行,他薛家都开两个只招女工的作坊,总不至于叫那些被救出来的可怜女人,反而叫这世道逼得走投无路唯有一死就是了。
薛蟠自觉一贯多是个很想得开的豁达人。
从来不在做不到的事情上瞎钻牛角尖。
然而看在薛家主眼中,自家这个独子,却是个实打实的铁憨憨。
憨得撞了南墙都不知道,还当前头是一片坦途。
真还不如那些瞎钻牛角尖的呆子呢!
即便薛家的伙计都能快很准地认出那些杀千刀的拐子又有什么用?
即便薛家始终鼎盛,不怕那些下九流背后阴沟里的势力,又有什么用?
亲民官治民,素重教化。
偏偏当今世道,却是不管争讼入罪的缘由是什么,落到上官眼底,便多被视为教化有瑕。
抓了拐子送官,是给官府送政绩吗?
不,那是给人家“教化”评优项目上划叉叉呢!
凭他薛家再鼎盛,四大家族再同气连枝,这种叉叉偶尔划个一道两道的也就罢了,长期大范围乱划一通,别说贾史王薛,就是四王八公捆一道儿,也未必撑得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