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之时，轰隆一声巨响，震得人耳朵发麻，一道粗壮的紫雷从天而降，把拦路的人面鰩劈得灰飞烟灭。原来是零散逃窜的人面鰩无一例外都死在了天雷之下，灭妖雷自然把矛头对准了剩下的漏网之鱼。

顾澈呼吸滞了滞，对天雷之威更加敬畏。他愣住了，但人面鰩却被同伴之死和即将临头的死劫刺激得更加凶残，横冲直撞，丝毫不避源源不断的天雷，也不在意身边同伴不断死去，拼尽最后一个族人都要拉上顾澈垫背。

“真是疯了。”

随着李夏咬牙切齿的话语，扑通一声他就消失在了水面。

顾澈被一条人面鰩撞得翻滚了几圈，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凭着本能躲开了另一只袭来的血盆大口，水流激荡，卷起一股强大的旋流，把顾澈的身子带得歪了半转。

他正努力辨明方向，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拽住，顾澈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被抓到了，但触感上又不像是牙齿或者其他什么，他忍住了想一脚踢开的冲动，随即眼前一黑，海水没过头顶，他又被拽进了黑沉沉的海里，睁开眼，李夏的脸出现在眼前。

李夏见顾澈生死一线，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勇气，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潜到了顾澈和海妖们的下方，所幸人面鰩得注意力都在顾澈身上，没注意到他这个小小凡人敢闯入禁区，这才顺利抓到顾澈，也不管后面是个什么情况，比了个手势，然后拉着顾澈没命地往小船那儿游。

水里有电，并不太强，只是令他动作有些僵硬，李夏咬牙坚持着。

顾澈虽然被拽着分不清方向，但也跟着挥舞手脚配合李夏，减轻他的负担。李夏始终是在海边长大的，水性比顾澈好不知道多少，在水里灵活得跟游鱼一般，硬是拖着顾澈赶在人面鰩重新找到他们之前离开了禁区。

身后是刺耳的尖啸，一只体型巨大，妖气最盛的人面鰩眼看仇人逃脱，竟然不顾天雷灭顶，闯出了禁区朝他们狠狠咬过来，紧跟其后的是一道带着毁灭气息的紫雷。顾澈在电光火石间做了最快的决定，他使出仅剩的力气甩开李夏，身体做出一个几乎不可能做到的动作，竟似在水中腾空一翻，险险避开了利齿。但却被人面鰩的尾巴扫到，力道大得好像撞上了一座山，五脏六腑都快移了位。

那人面鰩被顾澈躲开，还来不及回身再次袭击，天雷已至，难以承受的威压如同一只大掌，硬生生将它拍进了海里，激起好大一片浪花，如倾盆大雨一般浇在劫后重生的两人头顶。

然后水面渐渐平复，那人面鰩也好像彻底消失了一般，连天空中的雷云都开始慢慢消散。

李夏心神震动，神色有些呆滞，顾澈知道他是被天雷震慑到了，此乃天劫，是天道之威，凡人魂魄畏惧失神很正常。他拉着李夏游到船边，这小子还在神游天外，顾澈只好自己先上船再把他拖上去。

谁知水面突然炸开大片水花，一颗硕大漆黑的鱼头张着大嘴跃出海面，向顾澈头顶咬下来，船上的阵法被触发，白光笼罩，狠狠弹开了鱼头。

那人面鰩拼着毕生修为，连身体都被天雷化消，仅剩一颗头颅，最后一击也还是失败了，落回水中时，正好对上李夏那半截还没有被拽上船的身子，拼死一咬！

李夏一声惨叫，水面顿时浸染了大片血红，他的一条腿被人面鰩咬掉了，若不是顾澈紧要关头使劲拉了一把，他半个身子都要被咬断。

那鱼头随着这声惨叫也逐渐被化消殆尽。

顾澈心神巨震，脑子里不可抑止地闪现另一个人的脸庞，耳边两声截然不同的惨叫交织回响，同样是一片血腥，同样的无能为力，他亲眼看着妖物在他面前杀人却无法挽回。

顾澈把李夏拉回船上，他痛得又晕了过去，血腥味扑鼻而来，他的断腿处正大量喷涌出血，若不及时止血再过片刻就会血竭而死。

顾澈握了握拳止住自己手指的颤抖，点住李夏几处穴位止血，从布袋里翻出疗伤灵药不要钱一般全都塞到他嘴里，血很快就止住了，可更大的危机在于看不见的地方――人面鰩有剧毒！

那种可以侵蚀灵魂的毒素，李夏就算不会流血而死，也会因为灵魂被侵蚀而亡，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顾澈瘫坐在船尾，两眼无神，水珠从发梢沿着下巴一滴滴落下，或许还掺杂了其他什么他不愿被人看见的东西。

无力感，挫败感铺天盖地涌上心头，这不是第一次有人在自己面前垂死了，他却救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天上的雷云消散了，露出清澈的夜空，繁星满天，海面平静无风，刚才的惊心动魄似乎只是他们做的一场梦。

顾澈面前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一团小小的紫色光球，是天雷珠，大概是因为被顾澈灵力的唤醒，吸收了云中剩余的灭妖雷后它就循着气息找到了顾澈。

光球内部充盈着澎湃的雷灵力，一旦被释放，威力丝毫不比刚才的阵势弱半分。顾澈看着它，又看看垂死的李夏，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抓起天雷珠吞入腹中！

他体内一丝灵力都挤不出来，可李夏的情况却等不了，比起慢慢吸收外界灵气转化成灵力，直接从天雷珠里夺取灵力更加快速，这是救他唯一的法子。

狂暴的雷灵力顿时在体内炸开，四处乱窜，最终都朝着唯一能容纳它们的细小灵脉奔涌，如此庞大的雷灵力猛的灌入，隐约能听到灵脉被撑到极致的撕裂声。

顾澈闷哼一声，浑身都被电光包裹，好似化身雷霆，他咬紧牙关控制着爆冲的灵力汇入灵脉，难以言喻的痛苦席卷全身，他身上的衣服都浸染上红色，那是皮肤下的血管被撑破了。

漆黑神秘的空间里，他斑驳的灵脉不堪重负般多处出现了断裂，闪光的地方也迅速变暗，再这样下去，灵脉尽毁不说，连身体和灵魂都会被雷电劈为飞灰。

顾澈额头的青筋鼓起，神色痛苦，天雷珠里的灵力似乎源源不绝，还在疯狂灌入。他看向命悬一线的李夏，硬抗着所有凶险，小心翼翼的从破碎的灵脉中引导着一丝好不容易炼化的本体灵力，直接融进李夏的魂体，制止了人面鰩的毒素继续侵蚀李夏脆弱的灵魂，但随即发现竟然无法祛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