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亭里,两人如几经风雪地擦擦残留在嘴角的碎屑,转而拿起一杯清茶。
茶点被端上来不出半个时辰,就被他们一扫而空。反观长明,一双竹筷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动,吃相也极为斯文讲究,早早地就在一旁品起了茶。
哥,你这制茶点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看来以后我也会是这里的常客了。
美目流转,吹了吹杯中的浮叶,道:悠然亭自然欢迎你,不过这茶点可就不一定了。
眼见玄暮一不留神就在长明这吃了个瘪,他脸上笑得像是开了朵花。
微微叹息,却又披戴起看好戏的面具。我还不知他唤作何名?
没等他们说什么,突然脱口而出:宋启玥!
二人皆是一愣,这是你给自己取的名?
不是,他的脸色有些古怪,再抬头时亦是一抹震惊,不住地喃喃:宋启玥
这个名字不是我起的,但也是我起的一席话说的俩人一头雾水。
半晌猛地抬头,讶然地:这是我命里的名字!
三人一时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长明打破沉默的局面,难道是因为你司天命,所以才知道了自己命定的名字?
玄暮本来陷入深思,半晌后却突然欣喜若狂地抓住他的衣袖,恳切道:既然你能知道命定的名字,是否也能知晓命定的姻缘
这话直接把他问蒙了,低低道:我也不确定
玄暮迫不及待地把手背搁到桌上,像是要接受医师问诊似的。
他轻轻地探出手,一抹柔和的红色光晕顿时从掌中散发而出,随着小巧的十指轻轻地律动,两根红色光丝忽然在指尖荡漾,浓浓的红光也逐渐覆盖了这一方亭子。
被这光芒晃得有些刺目,他微微闭眼,感觉脚腕处似乎有些发热,低头看去,发现其中一根红丝正缠绕在脚踝处。他凝神看向另一根红丝,又仔细看向正闭目凝神查探另一根红丝去向的他,心里忍不住紧张。
但见红光在空中悠悠飘荡,良久后红光消逝,一切恢复如常,他紧张兮兮的看向他,等着他的答复。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沉吟道:你命定之人此生入魔道,来生入妖道。
玄暮眸中掠过疑惑,妖道?不禁失神,怎会是妖道
一时间他眼底的清明忽而变得深邃,仿佛略尽世间千般万般苍茫,看破千种万种俗世。口中道出一句不像从他嘴里说出的话,万物生而有命,还是不知道的好。
他闭了闭眼,似乎有些疲倦,许是方才查天命耗了不少仙力的缘故。
长明看出他有些疲了,便适时地让他二人回房休息。
转日醒来时,他又迷迷糊糊漫步到了悠然亭,老远听见玄暮在打听一些事情。
今日的玄暮看起来认真极了,这么说来,投其所好才是王道?
长命一手抵住壶盖,悬壶高冲,道:我听说魔道有四大之最,最强武力之魔君,当属湘胥;最高号令之魔君,当属罗刹;最随性狂傲之魔君,淮阆;最文雅心善之魔君,云骞。搁下玉壶,何为文雅,你可知?
见他游移不定,叹口气道:你啊,若总用杀戮行事,遑论你此前花费的两百年,便是再给你两百年,云骞也不可能会同你
玄暮脸色一点一点沉下去,他也没再说下去。
凡世间有十大雅事,焚香、品茗、听雨、赏雪、候月、酌酒、莳花、寻幽、抚琴、吟诗。他看看他的神色,接下来如何做无须我再细说了吧。
他重新扬起希望,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哥,教我罢。
久而未闻些新鲜事,神仙苦心去学些凡世那些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倒让他觉得有趣。在他看来,这所谓的十大雅事也不过是闲来无事的野趣而已。既不会让那些体味雅事的凡人得道成仙,又不会令他们延长寿命,着实浪费时间尔。自然,这十件雅事中,他堪堪占得一样品茗,聊以闲情,否则如何度得这生而为仙的聊聊岁月呢。
长明看他这般苦苦哀求,定是对那云骞动了真心思,终于松口道:我打算让你从后往前学起。
接下来的一段岁月,整日里吟诗作对,听得他实在烦躁,可他这尽职尽责的师父
非说既然要教,他身为徒儿自然要一同教,是以他从每日喝茶的一样闲情变为了喝茶、吟诗两样。
他在玄暮口中听的最多的一句便是aashaash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还扬言等到返回云君府定要把这句诗念给他心心念念的云骞听。他也好奇,这云骞到底何许人也,能将他迷得七荤八素的。
也不知是魔怔还是如何,脑子里忽然蹦出一首完整的诗来。
剑指天涯气若兰,红纱簇簇挽艳霞。
翠袖盈风香缥缈,玉叶似剑乱芳华。
长夜云峥客迢迢,娇兰楚楚九云遐。
香炉峰上笑嫣然,云烟袅袅梦中花。
他觉得奇特,因为脑中突然迸发出来的事物总让他莫名有种通透明悟的感觉,若真让他说明白何事,倒也真说不清道不明。
音律不会要一直搁置吧?玄暮放下手中的茶盏,提出自己的担忧。
他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感觉到周身气氛冷凝得可怕,看见长明欲饮茶的动作戛然而止,意味不明地放下茶盏,昔日里我学古琴时,都不曾像你们这般着急。
一抹笑忽然在师父的眼角绽放开来,静坐于前,一双空灵美目极为真挚。